我看着锐哥,竟有一种士别三日的感觉。这几年,锐哥在法院里究竟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一个官二代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你要找老会长,我还不知道你,你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不像我,做什么都是领导指示,瞎忙活,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我把老会长的联系方式给你。老会长给我说了,上官雷以前风评不好,我不会去他律所的,你如果针对他,放手去就行了,就是保护好自己。我实话告诉你,上官雷跟黑社会有勾结的,别再把你自己连累进去了。”锐哥看着我,说道。
我竟发现他的脸上竟有了原先整整六年,我都未曾见过的真诚。
我说道:“谢谢你,锐哥。我推荐你孔律师那里看看,虽然小,但是安全,案件正能量的很多。对你可能会很有帮助。”
锐哥笑道:“好啊,我听你的。来,陪我喝一个。”
一瓶红酒喝完了,锐哥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我帮他找了代驾。
锐哥上车之前,还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可惜了,兄弟,可惜了你了。要不然,法院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个就知道勾心斗角,没有一点真本事。以后成了同行,保持联系。”
锐哥走了。我离开酒店,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老会长的电话。
“哪位?”
“赵叔,你好!我是锐子同事,跟您问好啊!”
“哦,锐子的同事。小伙子,你找我干什么呀?”
我缓和了一下语气,“赵叔,我能约个时间跟您面谈么?有点事情想跟您当面说一说。”
“哦,这个锐子刚刚给我打完电话,你就找来了。行吧,锐子的同事嘛,你来好了。直接来我家里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按照老会长给我的地址,我迅速地买了一些礼物,登门拜访。
老会长笑眯眯问我:“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啊?”
我笑着问道:“其实就是想跟您打听一下,咱们这的上官雷律师,有人说他风评不好,我跟锐哥一样,都是出来做律师的,跟您核实一下这个人呢。”
老会长笑着问道:“你没录音吧?”
我把手机掏出来,当着他的面给关机了,说道:“不会,就跟您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呢,因为什么案子啊?”
老会长笑道:“我可没说是因为案子啊。你这问题不对啊!”
我这才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老会长,根本就是个人精啊!
我笑道:“他是律师啊,不因为案子还能因为什么?”
老会长笑道:“你呢,是锐子的同事,按理说我应该告诉你。但是,现在过去很久了,大家都忘记这个事情其实是最好的。我也帮不了你。谢谢你亲自过来,我看你也是挺真诚的,但是我帮不了你。”
“不是,赵叔,你能给我透漏一下也行啊,我又不往外说。”我笑道。
老会长摇摇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帮不了你,你还是走吧。”
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转身离开了,“赵叔,不好意思,打扰您,那咱们回见,后面说不定还得来麻烦您。”
转身离开了老会长的家,漫无目的的游荡。不知怎么忽然就走到了一个高架桥旁边,这里,不就是当初我钓鱼的地方?
我走到近处一看,我的老朋友竟然还在!
希望来了!
第71章 玉干子饭
“钓鱼就应该专心钓鱼,是不能被别的事情打扰的。”
我的钓友,这位神秘的老大爷,这位从市里退下来的高官,在我向他打听老律协会长的兴趣爱好时,给我的第一句话。
我笑道:“没办法嘛,正好碰见您这活菩萨了,所以总得问问,说不定就灵验了呢。”
老大爷看着我,反倒问我:“这有两年时间了,你到哪里去了?”
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生活所迫,离开了这里。去了外地打工去了。”
老大爷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诧异,甚至还有一丝的同情,问道:“你不是公务员么?”
我笑道:“早就辞职了。里头待不下去了,勾心斗角太多。”
老大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的人哪!无怪乎都说经济蹭蹭往上涨,道德哗哗往下掉呢。越来越不纯粹了。”
我赶忙接过话茬:“就说的是啊。像您这样有操守,行的正坐得直的,根本就是凤毛麟角啊。得当成是个国宝给保护起来。”
老大爷呵呵笑道:“你也不要给我戴帽子了。最近一段时间,即便是我,来找我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我也明白,退下来了,权力没有了,谁还会在乎你?
社会不就是这样嘛,人走茶凉,有奶就是娘。难得你还能想到我。你到底找老会长干什么?”
我看着老大爷一脸的神情,想着编造假话搞不好没有什么好处,说道:“其实,不是为了老会长,是为了了解一下当年的一个诉讼案件。十几年前的了。”
老大爷手里的钓竿忽然抖落了一下,问道:“十几年前的案子,你找它做什么?”
我苦笑道:“我跟您说实话,我被人害了,我想通过这个案子,找到一些对我有利的线索。然后,报仇。”
老大爷忽然是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直勾勾看着我,冷静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问道:“报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站起身来,看向远方的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吹过,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就如同我的心绪一般,永远都不能平静。
我说道:“我被人害的很惨,我只是要通过合法的手段来报仇。所以我要找线索。否则,我就拿把刀,堵在路边了。”
老大爷低着头,抬起眼睛看我,仿佛是有一种想要把我镇住的意思,问道:“对付谁?”
我不能说是上官雷,他毕竟现在是知名的大律师,又是政府机关的法律顾问,这样的人,不会被怀疑的。我笑道:“您听过花姐么?”
老大爷一哆嗦,把手里的钓竿放到了地上,招呼我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自己看看四周确保没有人了,才问我:“黑彪子和花姐?”
我点点头,“您也知道他们?”
老大爷抿了一下嘴巴,说道:“他们是黑社会,市里正要抓他们呢。你惹不起的。”
我笑道:“我只是找一个线索,然后就交给公安机关了。我不参与。警察们太忙了,有些事情不一定做得齐全,我反正也没事,所以就等于义务帮助一下而已。不透露自己的姓名的。”
老大爷端详了我很久,搓着手说道:“你要问什么案子?”
我说道:“一个离婚案子。案子背后可能藏着什么东西。我只能查到基本信息,其他信息都看不到。我其实就是想看一下案卷,了解一下究竟发生过什么。”
老大爷说道:“离婚案子跟花姐能有什么关系?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老头子我,别的不行了,看人还准得很,我看你就在撒谎。”
我笑道:“没有啊。”
老大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几年前的案子,你揪着不放,多半是法官的问题,或者是律师的问题。你想对付的,要么是法官,要么是律师吧。
这个,我劝你还是既往不咎,放弃算了。既然被埋上了,那就自有它的道理,你去给扒开,当心溅你一脸的灰尘。”
我不禁有些哑然。原来我所希望的老大爷能够给我提供一些帮助,到头来也还是落空了。
不过,也算知道了,市里正在准备花姐和黑彪子的抓捕行动。既然是这样,既然是抓捕,我就知道该去哪里了。
离开老大爷,我买了两条香烟,打车去了丁所长的派出所。
丁所长看见我,仿佛是看见了鬼一般,竟有些躲躲藏藏的感觉,支支吾吾半天,好像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在那里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问道:“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丁所长搓搓手,笑道:“到头来,没保护好你和丫头。不好意思见你了。”
我笑道:“这个不怪你。我好不容易跑回来一趟,帮我一个忙呗。”
丁所长问道:“什么忙?”
我把手机里的案件信息打开,拿给丁所长看,说道:“这个人,你看张青梅,你帮我查一下住哪里呗。”
丁所长忽然是笑了,说道:“你这么逗?只有一个姓名,那查出来不得好几百,我怎么给你筛选。”
这倒是实话。网上公布的只有姓名和基本信息,究竟哪一个才符合要求,还真是个大问题。
“你先查嘛,我来核对。”我说道。
丁所长笑笑,说道:“好吧,我帮你。看在香烟的份上。”说完冲着我笑了笑。
打开电脑,他在那里搜索着。我顺口问道:“花姐和黑彪子,市里要动作了?”
丁所长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有初步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犯罪行动了,还需要继续侦查,一旦证据确凿了,立马。”忽而是打住了,抬起头来看着我,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啊,你小子不要犯傻,这个事情跟你已经无关了,不要惹祸上身了。警方会处理的。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和方式。你是一个群众,不要瞎掺和。”
我笑了一下,说道:“查出来没有?”
丁所长把电脑屏幕转向给我,说道:“本市叫张青梅的,就有四十六个,你自己看,你找的是哪一个?”
我看着电脑,果然是46个查询结果。没办法,我只好对着裁判文书网上的信息,自己估算着年龄,性别,基本信息,在那里一个一个排除。
丁所长忽然问道:“丫头呢,怎么样了?”
我苦笑一声:“这次没来,忙着呢。”
丁所长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狐疑,问我:“好好对待丫头,不要吵架。”
我抬头看着丁所长,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丁所长笑道:“丫头命苦,但是心眼是极好的。”
我笑了一下,低着头,继续搜寻那个张青梅。直到找了一个现在已经70多岁的老奶奶了,我才感觉有点像。
我拿了纸和笔,快速的记下了信息和住址。生怕不对,又继续搜寻了一下,找了几个备选的答案。
丁所长问我:“去找当事人?对付谁的?”
我笑道:“不对付谁。了解案情的。”
丁所长笑道:“上一边去吧。是要对付法官,还是律师?”
我笑道:“律师。我要对付上官雷。”
丁所长愣住了,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不还是花姐么?你小子,还是得小心啊。这个上官雷,最近几年胆子大了,跟花姐关系也说不清楚了。
我们的行动目前不涉及他,但是后续也不会放过他的。你不要乱搞。这个人也不好惹的。”
我点点头,笑道:“所以我不找他,我来找你了么!我都是合法途径,放心吧。必要时,就来求你。”
丁所长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别来最好!”
打了一辆出租车,我没有停留的心思,立刻赶往了张青梅的住址。
是一个有些陈旧的老街区了,镇子新开辟了一块地方,倒也建造的有模有样,然而老街区却被耽搁了下来,在岁月的洗礼中不断老去,无人问津。
我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地址,敲了敲门,一个脸上带着慈祥、头发上带着斑白的老奶奶打开了门,问我:“你找谁?”
我笑道:“您是张青梅老奶奶嘛?”
老奶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你找我干嘛的?”
我笑道:“我呀,想跟您打听个事。你方便嘛?”
老奶奶说道:“我不方便。我刚去过厕所。”
我忽然有些想笑,说道:“是这样,奶奶,我问您点事,可以吗?”
哦,老奶奶说了一声,进到屋子里去,步履有些蹒跚了已经,坐在一个竹子编就的老式椅子上,问我:“你问什么?”
我看着那个竹椅子,思绪里竟然浮现出了奶奶的面容。幼年时,奶奶也是坐在这样的椅子上,一颗一颗的剥开了转莲米儿,再递给一旁坐在小凳子上的我吃,眼眶里竟忽然有些热流。奶奶如果还在人世的话,应该也是这个岁数了吧。
我眨了一下眼睛,挤回去眼泪,说道:“您之前是不是找过一个律师,办理离婚的?”
老奶奶一听,问道:“多少年了,你问这个干嘛?死老头子,都死了,不得好报。”
我问道:“奶奶,您找的律师,您记得吗,叫什么名字?”
老奶奶一听这话,竟有些激动,说道:“说这个我就来气。你不知道,那个律师,收了我好多钱,结果都不给我出庭。说什么给他徒弟做了。
我又没找他徒弟。庭也不上,还叫我儿子去送材料,我老太婆被打了,还不能离婚么……”
老奶奶话语里有些气愤,我生怕引起一些不适,只好是简单问了一下。
靠着网上的信息,以及给他儿子打了一个电话,终于是弄清楚了情况。
原来,张青梅当初就是要委托上官雷。但是上官是张青梅老公小作坊的法律顾问,按照法律规定,上官雷需要回避,是不能够接这个案子的。
可是上官雷为了律师费,愣是给接下来了。他知道,出庭时候法院一定会查到这个,于是就让自己的徒弟出庭,规避掉了这个事情。
老太太和他儿子,也不懂法律,也不知道原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官司了。
结果上官雷暗中却向男方汇报消息,案件的审理结果对男方越来越有利。
张青梅老奶奶没办法,被张院长强迫着,签了调解协议。离了婚,只拿了五万块钱的赔偿款,和现在的这一套老房子,其余的房子、车子、钞票、作坊,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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