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头不知道握了什么单子,木然然从这里走到那里,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清醒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手上已经在打点滴了。
头还是疼得要命,鼻涕里好似有许多的东西要涌出来,我赶忙是翻起身从兜里翻出来纸巾,好好清理了一下。这下终于感到了些许的舒服。
额头上似乎有汗珠沁出来,我感觉自己的脸在灼烧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办,模模糊糊又睡着了。
依稀感觉有人在床边做着什么,应该是换了吊瓶吧。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肚子里在咕咕叫,我这才想起来,好似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柳梦应该也是吧,不知道她会不会起了床,给自己做了些吃的,饿着总归是不好的。
精神总算有了一些好转,先前还滚烫的脸庞现如今能明显地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后背依稀已经潮湿了,我抬起空闲的左手,擦了一下额头,都是汗珠,看来是出了不少汗。脑袋里的疼痛感减轻了好多,就是还依稀有些晕得慌。
有一个和蔼可亲的小护士走了过来,问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吧?”
说完,就把手伸过来靠在了我的额头上。自己说道:“嗯,还不错,已经退烧了。”
我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干裂起皮了,上嘴唇和下嘴唇似乎被粘到了一起,我竟然连张嘴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只得对着这个小护士笑了一下。
护士帮我拆掉了吊瓶,对着我一笑:“再休息一会,就可以走了。别忘了去拿药,还有,这里有杯水,趁热喝了吧,嘴巴都干了。”
说完,递给了我一个一次性纸杯装的开水,轻轻放在了床头。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我虽然羞于承认,但确确实实在那一瞬间被感动了。
我对着那个小护士笑了一下,小护士一抿嘴,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转身走开了。
原来白衣天使,真的存在,而且如此美丽。
继续躺了一会,我挣扎着坐起来,端起水杯,水温刚刚好,真是一个暖心的护士。
我一口气喝完了一杯水,不知道是口干舌燥导致的,还是纯粹的就是饿了。
心里担心着柳梦的状态,我也没有心思继续在病床上躺着了。
起身来穿好衣服,拿起挂在床边的病历本,病历本里夹着取药缴费的单子。我按照指示,先是排队去缴了费,然后又去取了药。
好家伙,一趟医院,两千多块就没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了这么多的检查。
走出医院,日头已经西斜。阳光不再那么刺眼,金黄色的光芒洒在高楼大厦的边边角角上,泛起了柔和的光。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江南,竟真的如此美丽。
只可惜我无心欣赏。
医院距离家并不算远,我琢磨着,也许柳梦还一直没有吃东西,也许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在路边站住了脚,去菜馆打包了两道小菜,买了几个馒头,迅速赶回了家里。
敲门,没有人回应我;喊了几嗓子,也没人理我。
看来柳梦还在睡觉。
我摸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兜,才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门,家里竟忽然有一种很冷清的感觉。
我竟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冲到房间里一看,柳梦不见了。
走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柳梦。
我赶紧拨打她的电话,关机了。
柳梦,去了哪里?
我开始有些害怕起来。难道,花姐的人找上门来,将柳梦给带走了?
看看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任何纷乱的痕迹,不像啊。
再者说,花姐已经说了不做那个生意了,还把柳梦给带回去,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难道,柳梦就这么离开了?
我像疯了一般,跑去卧室里,打开柜子,柳梦的衣服不见了!鞋子也不见了!
她走了!真的走了!
我的身子在发抖,买回来的东西已经丢到地上,被我不知不觉中踩碎了。她会去哪里?我要去找她!
火车站?
我跑着就出了家门,房门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巨响,砰一声关掉了。
打了出租车,飞快地奔向了火车站,无奈遇上下班的高峰,车子像是乌龟一般在那里趴着。司机问我:“赶不上火车了?”
我坐在后排,双手捂住脸,摇了摇头,眼泪却夺眶而出。
火车站上的人熙熙攘攘,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我在出站口下了车,站在广场上茫然四顾,却看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远处是售票大厅,我一路左顾右盼着,一路快速的飞奔过去。
窗口好些人在排队,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一个跑过去看。结果一个一个,都不是柳梦。
出得售票大厅,夜幕降了下来。本就有些近视的我,现在更加看不清东西了。
我茫然地在广场上走着,转着,到处看着,结局却始终都是一样的。
柳梦还是不见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被黑夜给包围了,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黑暗把我牢牢挤在正中间,我仿佛无法呼吸,却又无能为力。
一个人忽然呆坐在广场旁一个小花园的矮墙上,没有了任何的方向。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乱糟糟的吵闹,没有了大声的呵斥,没有了永无止境的吆喝,只有我自己的呼吸,我自己的心跳,还有那昨天都刮着的风,缓缓地,静静地,无休无止地钻入我的脑海。
当我再抬起头来时,广场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火车站上巨大的时钟泛着耀眼的光芒,告诉我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该回去了。
站起身来,走到路边,公交车最晚一班是晚上七点,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打车。
夜晚的道路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通畅,就连红绿灯也开始停业,变成了一闪一闪的黄色。
出租车像是飞一般地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眼前飘过了各式各样的红红绿绿。霓虹灯照亮了城市的夜空,却把阴影都留给了我自己。
秋夜,我竟忽然感觉到了凉意。
回到家里,一切都空空荡荡。柳梦的气息,柳梦的味道,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饭菜,摆放到桌子上,吃了起来。
柳梦一定会说,不能浪费的。既然买了,就要吃掉,反正有塑料袋包装着,就是踩了,也不会脏的。
馒头冰冷坚硬,咬一口,洒出一堆的粉末来。
菜也已经凉透了,辣椒无比的辣,辣的我的双眼已经被泪水遮挡,看不清面前的所有东西了。
我向后靠在沙发上,嘴里咀嚼着东西,眼睛却紧紧闭着,也许自己还在做梦吧。
也许睁开眼睛,一切就会变好了。柳梦就坐在我的旁边,嘟着小嘴巴,告诉我,辣椒太辣了,吃这么多辣椒容易上火;
又或者吃着面条,嘿嘿直笑,说我的吃相怎么那么难看。
然而睁开眼睛,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忽然站起身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推到了地上,一脚踹翻了桌子,疯一般地掀起沙发来,不住地拿脚踢,沙发破碎了,玻璃散落一地,满屋子的狼藉。
楼下终于传来了叫声:大半夜的,干什么呢?让不让人睡觉?!
我忽然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柳梦,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第69章 活着的意义
上官雷,毕业于北京的一所大学,法学专业,2003年开始执业成为一名律师。
现在是老家律师协会的监事长,律所的首席合伙人,不知道多少个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的法律顾问,头衔多到我根本数不过来。
中国裁判文书网上显示的数据,上官雷作为代理人一共参与了432件案件。
432个案件中,胜诉的有340件,败诉的只有92件。
胜诉率极高,基本上的民商事案件都胜诉了,败诉的几乎都是刑事案件。
对于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本也就没有胜诉一说,无非是获得一个较轻的刑事判罚,想要无罪释放,几乎不可能。
我把这些都打印成册,准备得整整齐齐,放在自己的家里。这就是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了。
离开了徐律师的律所以后,我并不打算再去寻找任何一家律所了,但我也决定绝不离开。
如果有一天,柳梦还能回到江南,我希望当她顺着记忆找来的时候,我依然是在这里等她的。
我不想,万一她回来了,面对的是一个空洞洞的房子,我接受我自己的放弃。
我要生存。柳梦只带了自己的手机,以及家里的一些现金,倒把银行卡留给了我。
这也让我莫名担心起来,现金不过两千块而已,柳梦要靠什么生存?
不过我也没有时间考虑柳梦的事情,摆在我面前的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我该怎么生存?
父亲打电话来叫我去吃饺子,我婉拒了。我不敢告诉他们真相。
我打开电脑,找到柳梦尚还在写着的小说,小说已经写了3万多字,编辑已经同意可以签约了。
柳梦没有完成的工作,我就来替她完成吧。顺带着,我在网上找了一家法律服务公司,简单沟通一会,见了面,最终决定,给我以基本的薪水2000一个月,另外是我的工作量发放奖金。比如,写了多少的诉状,多少的代理词,多少的合同等。
我只有一个要求,时间上我要自由。对方同意了。
于是我就成了窝在家里的宅男。储备了一大堆的方便面和馒头、咸菜、臭盐豆,立志要将柳梦的小说写到底。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上官雷的破绽。
这大概就是我生存下去最大的动力了。
你们把我的爱人从我身边夺走了,所有的错就应该由你们来承担。
我要报仇,我要复仇,我要找到上官雷所有案件里的蛛丝马迹,我要让上官雷身败名裂。
然后,就是花姐,我要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如果法律制不了她,那我就自己动手!
柳梦的小说写的极其真实,大有一种当代写实主义的风格,然而在网络媒体上这样的小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文学,早已不是十几年前我和她所接触到的文学了,网络文学像一只洪水猛兽占据了半壁江山,摇头晃脑,吐露着完全不同的气味。
我不能去改变柳梦小说的风格,我知道柳梦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只能顺着往下写。希望有人可以看得到。
就这样,每天早晨醒来,就是我续写柳梦小说的时候;
午饭后,休息一段时间,是给公司写法律文书的时间。下午以后,就是我翻阅上官雷的裁判文书,查找上官雷到底有哪些漏洞的时候。
一定有,一定有漏洞,一定会有违背律师法规定的地方,我一定找得到。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等我再次面对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人竟让我有些呆滞,黝黑的脸庞,浓密的胡须,一脸的憔悴,黑黑的眼袋,看起来仿佛是苍老了很多岁一样,这是我么?
我忽而有些诧异,原来人在短期之内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我冲进了浴室,好好洗了个澡,剃去了胡须,换上了新的衣裳。
出门奔向了法律服务公司。公司的领导对于我的忽然出现很是惊奇,问我,不是说时间自由,不希望来公司上班的么?
我笑道:“我现在想过来了。给我一个座位吧,我每天都会来坐上几个小时的。”
老板是一个没有考过司法考试的人,公司里的员工大多数也都是没有法律职业资格的人。
这也是实话,有了司考证,都去做律师了,谁会来做法律服务公司的员工?
对于我的到来,老板很是高兴。毕竟,我是执业律师,是辞职的法官,是报纸上报道过的人。
我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醒悟过来,活着的意义绝对不会是让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而是找到新的出路继续活下去。
何况,我还要报仇,在报仇的目的达到之前,我不能先把自己的身子给搞垮了,我要活的比他们都更久、更好。
公司里的同事,倒都很是热情,没有机关单位里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没有律所里那么多的明争暗斗,在这个大家普遍都没什么突出能耐的公司里,竟有一种家的温暖。
在这里,没有人每天抱着马克杯喝着昂贵的咖啡,没有人动不动聚餐就去了豪华的星级饭店,下午茶领导给买了一些饼干,员工们就高兴地活蹦乱跳了。
领导说晚上聚餐,就在楼下的百姓川菜馆,吃了一大桌子菜,喝着两块钱一瓶的啤酒,竟也极度开怀。
快乐,与物质,原来真的可以很遥远。
周末回到家里,我翻开了第179本上官雷的案卷,我不相信,他就这么干净。
这是一个离婚案件纠纷。一个老太太因为遭受家暴,要和丈夫离婚。
丈夫却经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手工作坊,老俩口还买了三套房子,存款还有十几万的样子。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老太太和老伴儿调解结案了。老太太只拿到了一套房子和5万块,其余的分文未有。
我感觉这可能就是突破口。
这个案件,明显地带有不合理的地方。而且,调解书上的委托代理人,没有上官雷的名字。
我是看到了上官雷的助手名字,才把他也下载了的。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竟可以给我找到久违的道路。
上官雷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调解书的委托代理人里?
遭受家暴的老太太,为何会选择调解结案,而且调解的结果对自己明显的不利?
上官雷究竟做了什么?
疑团在我的脑子里转圈圈,我却莫名感到兴奋。我需要了解这个案件,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案件发生在老家,我决定下一个周末,我就返回老家。审判长是我熟悉的张院长,不过现在已经进了监狱了。
这个案卷,拜托一下锐哥,也许我就可以找出来。
锐哥,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法院,兴许已经辞职了吧。拿出电话,我拨通了锐哥的电话,
“喂?哪位?”
我笑道:“锐哥,是我,好久不见了。”
电话那头哈哈一笑,“你小子,妈的快一年了吧,也不给我联系一下。怎么的,现在哪里发财去了?还能想得起兄弟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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