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代弋不自觉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衣兜,揣着的愿望还在兜里,硬硬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站在槐树下,抬头仰望着密密麻麻的红布条,心里不经起了疑问,那么多的愿望,神树真的可以替他们传达到天上吗,那么,天上的神仙又会挑谁的愿望实现了。
这时,紧紧握住衣兜的手,再一次使劲地捏了捏,手心里的细汗,已经将衣角的一片湿了一片。就像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自己的质疑推翻了一片,黑色覆盖着某个区域,真是愚蠢,自己怎么就信了这种邪呢。
她呆呆地仰望着头,红色的布条在她的眼角形成了一条黑色的阴影,目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树叶,望着浅蓝色的天空,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正如大人所说那般,爱情真的会冲昏人的头脑,使其糊涂,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这些行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鄙视。
她微眯着双眼,大树的形状在她的脑里盘旋,仿佛那些悬挂于上面的愿望,愧疚地□□着,自己怎么落魄到需要被挂在树枝上,来祈求上天的帮忙。
人类所有的愿望,难道不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所得到吗,想要的,不应是努力争取吗。
这样悬挂在风里,飘飘渺渺,随风起舞,然后又随风而降,沉睡在黑暗里,又伴着清晨的光明,日复一日,重复着飘飘渺渺的日子,这般,在虔诚的祈祷,如果仅仅是将它挂于这神树之上,又怎会实现呢。
代弋不想做这种无聊的挣扎,她不想将自己的愿望孤零零地悬挂于此,然后自己在遥远的一方,日日牵挂着,那种夜不能寐的日子,辗转反侧时,心脏会在黑暗里疼痛,精神被折磨,换来的,不过是一计空想罢了。
这便不值当,那些个夜不能寐的日日夜夜。
想到此时,她已经放弃了悬挂愿望的念头,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跟在身后的人早就没了声音,扭过头转过身,惊讶地发现,站在单车身旁的少年,双手握在胸前,下巴搭在拳头上,紧闭双眼,虔诚的在祈祷。
代弋不自觉地入了迷,她从未如此安静的,看过他的模样,他也从未如此地呆着安静不动。阳光穿透稀疏的槐树叶,落在他短短的头发上,像是被镶了一处金边,金黄色的光有些耀眼,落在他的半边脸上,半个拳头上,半个身体上,影子被拖得老长,单车有些变形了,一阵风过时,那一串串铃铛声,像敲开心灵某个地方的钥匙,一阵接着一阵,猝不及防,来得轰轰烈烈,又那么的莫不作声。
心里的某个地方,被烙上了一个烙印,又悄无声息地被覆盖,随着飘走的大风,一同被掩埋,消失得无影无踪。
落在空中的几束阳光,被飞速而过的几片乌云遮挡住,夹杂着一阵猛烈的风,瞬间而来,又猛然消失。
站在一阵凉风里的两人,四目相对,乌云瞬间消失,太阳又悬挂于浅蓝色的上空,落下的光就像一个帘子,被人迅速地拉开,从一个人落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深灰色的表面又站在光明之中,两人竟一同笑了。
南风勾起,尘埃散落,星星光芒,若即若离。
远远的闻见一股油菜花的淡淡清香,是刻在记忆中香甜的味道。槐树的青色落叶,像沉重的流星般陨落,砸向地面,那片黑色的影子被完全盖住。
长空之中,遥远之处传来一声惊雷,带着警惕性的,驱赶着农田里的农夫们。他们太了解春天里的雷鸣,有人拿下戴在头上的草帽,眯起狭长的双眼,衡量着那一声惊雷之后,还有多长的时间,会迎来一阵凉凉的春雨,预计着到家的时间,以免被淋成落汤鸡。
有人已经开始收拾锄具,有人已牵着小孩大步流星往家走,相互打招呼时,也显得匆匆忙忙。
浅蓝色的天空上,深灰色的乌云快速覆盖,照在大地上的光逐渐缩短距离,浩瀚的宇宙上空,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第21章 苍蓬山的夜晚
天气那么热,你说,苍蓬山的夜晚,还会有萤火虫吗。三千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掖在耳后,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抬头仰望天空。
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苍蓬山的夜晚,除了挂在夜空上密密麻麻的繁星,还有全身散发着光芒的萤火虫,每当爷爷说起的时候,他总是一脸不可思议,笑容浅浅的挂在脸上,我知道,他的夜晚,也一定星光璀璨。每当这样说起,韩代弋就像一个拥有很多故事的人,浓密的眉宇,总是微微在动,笑容有些勉强,瞳孔里那阵不言而喻的悲伤,将整段故事带上一层灰蒙蒙的雾。
天色越来越晚,如果想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必须现在折返,但是坐在树杆上的两人,丝毫没有折返的意思。只见说着说着,两人一同跳下树干,推起单车,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奔跑而去。
夕阳为大地披上了一件橘红色的披风,霞光映着整个世界,单车的轱辘迅速向前,路面上的碎石子也雀跃的欢呼着,发出一阵一阵的声响。归家的鸟儿与邻舍寒暄着,叽叽喳喳,像琴键上拨弄的调子。
单车一前一后,只见被风吹开的校服,像老鹰的翅膀,向着山顶,逆着风,努力地飞翔。高过膝盖的草儿,霞光一射而过,风儿穿梭其间,自由地摇摆着身体,潇洒自如。
十月金秋,庄稼地里由墨绿变成了翠黄,稚嫩的气息褪去,成熟了。
终于揪住了夕阳的尾巴,赶在日落前,到达山顶,一眼望去,群山连绵不绝,连沟壑里也一片璀璨。
啊……三千扯开嗓门,双手搭在嘴边,朝着连绵不绝的群山呐喊,回音响彻整个云霄,她停下许久,尾音不知落在哪个山的身后,缓慢地消失,她将一只手凑在耳边,朝着山的那边聆听。
韩代弋很不可思议,在城市里,仿佛你大声说话也会吵到邻居,动作大一点也会被勒令禁止,若是像这般呐喊,早就被人称之为神经病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些理解爷爷,城市的繁华与喧闹,比起乡间的轻调与宁静,着实让人心烦意乱,乡间的潇洒自由,宣泄情绪,比起城市的烦闷,攀比,谁又愿意呼吸着汽车的尾气,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与心口不一的措辞,与笑里藏刀的笑容,比起这些,坦坦荡荡的讨论,温情的目光,以及,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世上,最幸福的,莫过于此!
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此处,韩代弋朝着山的那头呐喊,仿佛,要将这19年藏在心中的委屈,全部宣泄而出。
但说到委屈,除了母亲不在身边,其他的,倒也谈不上什么委屈,若一定要说,那一定是心疼年迈的爷爷,时常与父亲吵嘴时,都会独自回到房间里,偷偷的翻开藏在枕下的书,抱在胸口前,每当这个时候,身体在黑暗的灯光下抽搐着,却听不到任何抽泣的声音,他就这样深埋着头,面对着黑色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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