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着玻璃窗外,他眼中的万家灯火,变成了小小的一个一个窗户,没有了烟火气息,闻到的,永远都是汽车的尾气,听到的……其实什么也听不到,城市里面,只有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玻璃窗外的路灯下,偶尔路过的行人,那也是行色匆匆,当今的人,不管城市绿化得再好,他们都不会停下匆忙的脚步,哪怕一分钟,哪怕是在等红绿灯交错的时间,他们也是深埋着头,望着手里的手机,脸上没有笑容,只有焦急的表情。
生活节奏快到就像汽车的轱辘,你只要稍稍停下脚步,就会被你身后的万辆车辆超越,甚至是碾压。
爷爷时常看着窗外,长长地叹气,小时候我不懂,爷爷常说人生短暂,一生不过白驹过隙,争来抢去,到最后,还依旧,是空空如是,纵使你家产万贯,财富如山,名利双收,那又怎样。人的一生,到老了你才知道,图的,不过就是你健康,你爱的人健康,贪图一点的,与自己爱的人幸福生活一生,这才是人生的真正财富。
爷爷说,那时候他也不懂,花前月下,松松散散,守着一方土,守着一个人,守着一座房,就这样一生一世,是不是太贫穷了一些。谁又知道,上了年纪,等你名利双收,腰间慢慢地鼓起来,娶了别人都想娶的女人,这才知道,这不是富了,而是更穷了。
原来,喂饱了□□,灵魂却空了,灵魂空了,就再也感觉不到温暖了。若是感觉不到温暖,生存在这个世间,如同行尸走肉,不过就是将你的躯体行走在大地上而已。这个时候,你又何谈幸福,幸福早已在你年少轻狂的时候,亲手将它折断,葬送在过去,深埋在黑暗里。
他不想像年迈的爷爷,一生郁郁寡欢,可偏偏,这十九年里,自打记事开始,母亲离开之后,仿佛都不怎么感到过开心。
小的时候,父母出差时,爷爷会偷偷的带着他下乡,到这个乡间走一走,吃着小卖部的零食,喝着路边的井水,香甜的,甘甜的,没有汽车的声音,没有难闻的尾气,更没有喧嚣的广场。乡间的小路上,开满着小花,风吹来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韩代弋喜欢那种淡淡的味道,那像极了妈妈身上的味道。高大的梧桐树,茂密的叶子遮挡住强烈的阳光,走在下面,肌肤上面清凉清凉的,就着吹过来的风,呼吸也会变得顺畅。
那时候的乡间小路,花丛中总是有飞来飞去的蝴蝶,小蜜蜂的嗡嗡声,还有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手里的甜筒,散发出的香味,远远的就能闻得见。
韩代弋喜欢这个地方,这仿佛成了他与爷爷的秘密基地,可是后来,父亲亲自断了这条路,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这充满温暖的乡间,再后来,爷爷痴迷地爱上了看书,仿佛他觉得,所有的美好,都藏在书本里,他的枕头下总是藏着那么一本书,直到书翻旧,直到那书的作者再出新书,他才会将枕头下的旧书,用旧报纸轻轻的包裹起来,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爷爷很宝贝他的箱子,从不让任何人触及,直到有一次爷爷生病住院,韩代弋出于好奇,偷偷的打开了那个箱子,箱子里并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满满的一箱子书,于是,韩代弋知道,那个叫“水木”的作者,便占据了他的一整个青春。
他也从那些书里知道,爷爷常常带他去的小镇,以及,他们现在正躺着的苍蓬山。
他才恍然大悟,爷爷所说的那些故事,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再后来,他又知道,爷爷买的每本书,上面都清清楚楚地标记着买书的日期,而他听那些故事的时候,这些书,爷爷还未曾买。那么,爷爷常常讲的故事,里面的女孩是谁,书里讲的故事,男孩又是谁,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同的故事。
他终于慢慢知道,爷爷讲的故事并非故事,而是他的亲身经历。“水木”作者说的纯属虚构,不知道她是在骗自己,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当成故事说给别人听。
是不想让别人相信美好之后,泪流满面地收拾残局,还是始终不相信,你那么爱她,他也那么爱你的人,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从此不再相见。
或许,都有吧。
第22章 风微凉
两人将单车停在石子路,奔跑进草地,躺在上面。
傍晚的风微凉,剩下的夕阳更是一片橘红,映红了整片天际,枯黄的草儿也染上了颜色,叶子在轻轻摆动,长着翅膀而叫不出花的名字,轻轻一触碰,散落在整片天际,空气里的尘埃,在夕阳余光下,一览全余。
天空之下,群峦山峰之上,翱翔在天地间的雄鹰,飞禽走兽,此刻,正惬意地享受着时光,他们停止树干上相互闲聊着,群体飞在半空,绕着一个又一个的圈,享受着,生命中的自由。
两人将手枕在后脑勺处,闭起眼睛,深呼吸着,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等美景,这世间,居然可以有这种心情,愉悦的,幸福的,带着不可思议的想要将此时此刻变成长长久久。
若,身边的人能成为枕边人,一生一世,该多好!
韩代弋睁开眼睛,轻轻的歪过头,一张安静的脸落入眼底,余晖落在面颊上,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的动着,嘴角处的笑容,清甜。
韩代弋生平第一次觉得,世间可以如此安静美好,他静静地闭上眼睛,连呼吸也是轻微的,目光落在橘红色的天空上,他怎么忍心,打破这般美好,他想就这样,一直一直,直到永远。
地为床,天为褥,花草树木为伴,飞禽走兽为邻,霞光为光明,星星作盏灯,日月做心腹,群山为街市,身边的人,并称未来。
筑一座木屋,点一盏灯,煮一壶茶,男耕女织,自由于这天地间,做日月群星,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羡慕的一双人。
天气骤变,乌云迅速盖过蓝空,高大宏伟的槐树,叶子在风中群魔乱舞,吹起的泥土拍打在脸上,微微发疼。
梧桐树下的单车,挂在上面的铃铛,在风里一阵摇摆,声音渺小的如一阵阵心跳。韩察朝代弋大声地喊:跑过来。
仿佛雨声夹杂着他的声音,混杂着飘在冷空气里,瘦弱的代弋,站在大风里左摇右摆,黄色的防晒衣在风里就像一张纸,高高的飘着,狂风卷起尘埃,无情的袭击着她的双眼,眼前的路,模糊一片,眼前的人,感觉变成了一个黑影。只感觉一只手变得温暖,被另一只手握在手中,拽着往前跑,可是逆着风,脚步变得沉重。
雨点越来越大,狂风的声音穿透耳膜,身后的槐树叶像发了狂的呐喊。韩察只管牵着代弋往前跑,停在风里的单车,当他们路过,在一阵风里,哐当地倒下了,毫无征兆的,落进深沟里。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风吹起的黄色防晒服,里面飘出的那一张红色布条,顺着大风的方向,顺着满地的尘埃,滚滚而去。
散了,心中心心念念的愿望,居然随着这一阵狂风,被吹散了。
那一张挂着铃铛的单车,在这一阵狂风里,也被吹散了,报废了。
狂风来得及时,骤雨也像蓄谋已久,不偏不倚,心生爱慕时,将那一往情深,紧紧的握在掌心,牵着那一只手,在狂风暴雨里,逆着风,推去所有阻碍,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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