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歌苓

　　叶禹岚不发一言的看着他的动作，越看越心惊，直到眼前的人戴上了那个熟悉的面具，她才终于相信，她低下头，半天才慢慢开口：“你刚刚若是跟我解释，你不是，其实我也会信，毕竟，”她顿了顿才道：“梦惊鸿那样的人，我不希望你是他，可你现在又在我眼前承认了，我却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叶禹岚说话时始终没有抬起头：“我不希望你是他。”

　　这话听得梦惊鸿忽地心中一痛。

　　“看来这一趟，我本不该来的。”叶禹岚又望向四周，四辅宫整个空落落的，常年寂静，“国师大人，您还是就在这里，独身再呆上百年吧。”叶禹岚淡淡道，说罢便出了四辅宫，天赐良缘马上跟上，顿时只剩了梦惊鸿一人，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没有拦她，半晌，闭上了眼。

 

 

第42章 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

　　“你是说，熙明殿下发现了主上的身份，可主上却什么都没做吗？”惊鸿楼中，一名黑衣人半跪在云暮面前，悄声汇报着宫中的消息，“是。”黑衣人显得十分平静，面上一丝神情也无，倒是坐在主座上的云暮听了回答后气息有些不稳，原本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攥紧了，半盏茶后，她的神情才缓过来，又低头看向座下半跪的黑衣人，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身为主上的近身侍卫，向来只遵主上之命，无视惊鸿楼内一切规矩，今日怎得会将这消息告诉我？”“主上近日对殿下太过宠溺，属下怕殿下会对主上不利，扰乱惊鸿楼大计。”黑衣人说得十分平静，姿势都没有变过：“属下知晓您对主上忠心无二，您一定有办法解决。”“你的意思是，让我出马，将熙明除去吗？”云暮身体向前倾了倾：“可是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熙明对主上而言，最多也只是宠溺而已，主上心怀天下，不会为了她一人做错事的。”黑衣人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半天才道：“殿下对主上，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关系。”云暮听到这里，嘴角弯了弯，她想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开口道：“那，就要你跟我仔细说说了。”

　　梦惊鸿有几日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叶禹岚也懒得去想原因，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有时闲下来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大婚的事情礼部准备得差不多了，要她决定的各种重要事情她也一一审查过了，叶禹岚出了凤阳阁，漫无目的的在宫里到处走，过几日，她就要离开这里，与宋靖容一起去成作国了，想到这里，叶禹岚也不知是喜是悲，看看天色，冬日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今日更是如此，叶禹岚低下头，数着步子慢慢走，最后还是停在了四辅宫宫门口。

　　而另一边，梦惊鸿少见的没有戴面具，绝色的面容此时也是阴沉沉的，四辅宫的宫人已经全都替换成他的人，他坐在正殿主座上，手中没有拿书卷，而是一壶酒，大殿里空无一人，他就这样一直坐着，脑中一直想着叶禹岚，半天，叹了口气，拿起了桌上的梳子一直摩挲着，头也慢慢低了下去，趴在了桌上。

　　“几日不见，你怎么成这样了。”叶禹岚的声音响起，梦惊鸿原本闭着的眼睁开，从桌子上起来，叶禹岚就在他面前站着，梦惊鸿一直想见她，可如今见到了，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两人沉默片刻，叶禹岚见他还不说话，原本有些希冀的眼睛沉了沉，淡淡道：“你不说话，那我走了。”说罢便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站起身的梦惊鸿拉住了，梦惊鸿也不知自己是醉意上头还是冲动，竟直接将叶禹岚拉近自己怀里：“别走。”声音沙哑，叶禹岚被他拥住，愣了愣便直接挣脱，前几日的火气此时又回来了，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些，定定问道：“你跟我说要我别走，那你能先解释一下前几日的事情吗？”这件事过了些时间就能翻篇吗？

　　梦惊鸿也想解释解释，可不知该如何开口，那条线的事是决不能外露的，他眼睛转了转，决定先认错：“熙明，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就这样吗？”叶禹岚听完他的话都觉得好笑，甚至是失望：“梦惊鸿，若你觉得这样便能让我原谅你，那你真是想得太简单了。”她真是不想呆在这里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知道我要的是真相。”“真相？”梦惊鸿也笑笑，只不过那笑中充满了苦涩：“熙明，若我现在与你说了，对你反而不利的。”叶禹岚听到这也沉默，她也不是孩子，明白梦惊鸿的不能说，有的事并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得完的，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揉揉太阳穴，退了一步：“好，我相信你，那你把能与我说的告诉我，这总可以吧？”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梦惊鸿若还是冥顽不灵，那她便真的是彻底失望了。

　　梦惊鸿知晓叶禹岚的脾性，明白这是她的底线，便低下头，慢慢道：“百年前，我名唤君泽，是寒渊派尊主，那时的寒渊，可谓无人不晓，门徒遍地，可先皇因忌惮江湖势力，便将当时势头最盛的我们，”说到这里，梦惊鸿停了停，才继续道：“直接灭门，寒渊派上到老人，下至孩童，皆难逃他手，至此，这世上便没有寒渊派了。”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叶禹岚的火气都消散了不少，她没想到寒渊派的灭亡竟与朝廷有关，不禁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你是？”“当时，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寒渊祖师爷留下的一个秘法，可以直接将人转移至别的地方，可此秘法消耗的力量极大，而且先皇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我没办法，没办法转移那么多人，”梦惊鸿的声音越来越痛苦，他脑中又浮现起那个场景。

　　血，到处都是血，还有人的尖叫声，君泽看着自己脚下积起薄薄一层的血，他的眼已经在透支力量的作用下变成了血红色，身上从来一尘不染的白衣也被血浸透，他踉踉跄跄的提着剑，站在寒渊派的正殿门口，看着不远处的硝烟，还有越来越近的，密密麻麻的军队，几乎将天际线占满，君泽闭上眼，复又睁开，他握紧剑柄，身后的殿中全是人，是需要他保护的人，而面前的楼宇，台阶上也全是人。

　　只不过都已经没有了气息。

　　君泽的神经已崩到了极点，他早就做好了与寒渊共存亡的准备，这时，身后的殿门忽然开了，年纪尚小的云暮跑过来，君泽大惊，看着她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殿里去，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尊主，我在占星台祖师爷的画像后边发现了一个卷轴。”云暮踮起脚尖，把卷轴交给君泽：“你看看这有没有用啊？”君泽原本已成死灰的心忽然亮起了一个小点，他马上颤抖着手撕开卷轴上的封印，将卷轴暴力的扯开，望向上边的文字，不一会，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身子放松了一瞬却马上又紧绷起来，直接一把将云暮抱起来进了大殿，殿中的长老见他进来，惊惧之下还是先行了一礼，君泽也不管这些了，直接大步走到占星台上，按照秘术中所记载的，凝结术法，手缓缓将法力推出，可奇怪的是，占星台并没有任何动静。

　　君泽的冷汗下来了，他不信邪，又试了一次，可占星台还是没有反应，身后的长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殿外有声音响了起来，君泽知道，是军队在撞寒渊派的大门了，大门一破，他们便可以长驱直入，到时候这一殿的人一亡，寒渊便真的算是灭门了，想到这里，君泽的手不受控制的轻微抖起来，他重新催动体内的力量，再一次推出法力，只不过这一次他直接用了五成的功力，君泽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占星台，眼中的红光愈盛。

　　占星台终于有了反应，一道金黄色的光照在君泽身上，占星台下出现了一个力量漩涡，殿中众人见此激动了起来，君泽呼了口气，刚想将手撤回来，却发现那漩涡将他的手牢牢吸住，动弹不得，殿中众人已经开始转移，君泽额上冒出了汗，他的力量被那漩涡吸走不少，照这个速度，怕是只有一半的人能得救，他的唇已经白得没有血色，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君泽咬咬牙，手上加大力量，漩涡变得大了些，更多人能进去了，他看着得救的人，不禁弯了弯嘴角，眼前出现了许多黑色小点，君泽明白自己快撑不住了，便用意念控制佩剑，直接扎进自己腹中，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清醒不少，只是已经站不住，他不由得跪了下来，还没走的云暮见此，急忙跑到他身边，双眼哭得通红，君泽想安慰安慰她，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眼睛望向漩涡，让她赶快进去，云暮不听，君泽也无法，终于，殿外传来一声轰鸣，君泽闭上眼，是军队进来了，殿中还剩不少人，君泽却已经力竭，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罢了，就这样吧。

　　至少保住了最后的一些人，寒渊还在。

　　君泽卸去了周身力量，整个人倒在占星台上，眼睛看到了殿中的金顶，他看着金顶，脑中却想起自己身上的那条线。

　　“也不知，皇家的那位小公主，是个怎样的人。”他喃喃道，说出来也没有声音，他又转过头，看到殿外的敌军杀进来，将他的同窗一刀毙命，还有那个给他写过信的女学生，君泽看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这时，大长老站上了占星台，用尽浑身力量又将漩涡打开，他马上将倒在地上的君泽扛起来，一个闪身钻进了漩涡中，至此，世界便再无寒渊派。

　　“原来，是我父皇。”叶禹岚听完整个故事，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梦惊鸿回忆完，脸上的神情也不怎么好：“而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了力量，而我的名声也在江湖上响了起来，为了保命，我换了名字，但天有不测风云，一位与我深交的名士知道我的能力，碰巧那时，先皇想要一位国师，他便举荐了我，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国师，而后为了给我的属下安身立命，便有了惊鸿楼。”梦惊鸿一口气说完，看向叶禹岚，他刚刚说的话真假掺半，他只希望现在能糊弄过去，叶禹岚低着头，梦惊鸿告诉了她真相，她也没想到这件事能扯到先皇那边去，叶禹岚抬头：“我明白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之前是我过于激动，可是梦惊鸿，”她看着他本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道：“今日不早了，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