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医到了,在三楼内室准备着,等谢清玄带赵昀翼过去。
谢清玄看到窄门里头候着的拏云,匆匆踏上连廊,看到的,便是徐琬跪坐在赵昀翼身侧,焦急地泣不成声的模样。
蓦地,心口的血似顷刻散尽,只余北风凌冽的苦寒。
难怪他那般没皮没脸献殷勤,她却像是从来不懂他的心意,原来不是不懂,而是,她的心全然在殿下身上。
老御医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帮赵昀翼把暗器取出来,又替他配好解药服下。
“徐女官,殿下他……”老御医走出来,打量了徐琬两眼,欲言又止。
徐琬以为赵昀翼有什么不好,心口一紧,一脸焦急问道:“殿下怎么了?”
见她担心至此,看起来也并未有何不妥,遂放下心来,捋着胡须,笑着摇摇头:“殿下并无大碍,毒虽解了,最快却也要两日后才会醒,伤口处的药须得每日更换。”
最后一句,他是对谢清玄说的。
“好,好。”谢清玄脸色发白,愣愣应着,像是丢了大半的魂,“我记下了。”
徐琬见他如此,越发揪心,过了这么久,谢清玄仍心有余悸,可见当时情形何其凶险。
“谢大人,你们先去歇息吧,我来守着殿下,若有事,我再叫你们。”徐琬平复着心绪,神色宁宜,再未露出不该有的慌乱。
星离要说什么,却被谢清玄拉住,他佯装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道:“折腾这么几天,小爷正好累了,星离、拏云,你们也歇着去!”
片刻后,内室恢复宁静。
他虽昏睡着,却仍有痛觉,额头满是细密的汗。
徐琬捏着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眸光缱绻描摹过他剑锋似的长眉,站起身来,想去打些水来替他擦擦。
想着众人皆歇下了,她刻意放轻脚步,却无意中听到高大的博古架边,老御医对谢清玄说的话。
“臭小子,你是不是喜欢那位徐女官?”
谢清玄别开脸,神色紧绷:“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姑娘心思又不在我身上。”
“你是说殿下?”老御医捋着胡须,笑得高深莫测,“依老夫看,你也不是全无机会。”
“你可知殿下所中何毒?那毒是西柔的产物,西柔盛产美人,也有许多手段去降服男子,殿下中了这种毒,却能凭着意志扛过去。”
“你见过哪个男子能对心仪的女子坐怀不乱?便是殿下再如何冷静自持,中了毒岂能跟平时比?之所以不乱,全因并非他心思所系之人,殿下在某些方面的执拗,还真是连老夫也无法理解。”
后面说了些什么,徐琬再无心思去听。
难怪老御医从内室出来时,看她的眼神颇为古怪。
守在床榻边,徐琬拿浸湿的帕子,替赵昀翼细细擦拭额头、手掌,忙完这些,才将帕子丢入盆中,只静静凝着他。
秾丽的凤眸紧闭着,他睫毛漆浓而长,昏暗的宫灯下,卸去一身孤冷,竟有着说不出的顺和。
若非方才擦拭时,触到他指根处的薄茧,任谁都以为他是手执折扇,逍遥时间的翩翩世家公子,而非刀口舔血的武将。
他这么好,这么关心她,护着她,却偏偏又不喜欢她。
明眸泪光盈动,随时都会落下来,徐琬微微仰面,将泪意强忍下去。
此生,她唯一喜欢的,便是如他这般,真正端方持重的君子,本以为,他多少是念着她的,却原来半丝情意也无。
这般端方持重的君子,世无其二,却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思绪流转,徐琬终是支撑不住,伏在赵昀翼身侧的榻边,嘤嘤低泣着,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窗棂外,谢清玄透过罅隙望见里头情形,目露怜惜,但凡她的心意能施舍给他一星半点,他就能冲进去劝慰她,这世间再无人如他一般,懂她求而不得的心思。
可是不行,谢清玄定定立了半晌,终于攥了攥拳心,悄然走入清冷月夜。
守了半宿,待谢清玄再来时,徐琬找不到继续守着的理由。
即便她想,他也不会乐意让她替他换药的吧,徐琬心中暗自轻嘲,落寞地离开了华璋殿。
连廊上,日光筛过花影,碎落在水磨石地砖上。
棠棣花的浅香拂过发丝,徐琬微微敛眸,忆起昨夜,他将额头枕在她肩头,鼻息缠在她颈侧的情形。
若时光能倒回,她恨不能久久停在那一刻,那样她便能欺骗自己,他是将她放在心上的,哪怕是因毒失了神志,她依然贪恋他卸下心墙的一瞬。
鼻尖微酸,心口丝丝缕缕的涩意涌上来,徐琬睁开眼,强行把自己从那短暂的绮梦中剥离。
她哪里舍得久久停在那一刻,叫他撑着伤痛?她不能再想,多念一分,便是对他的亵渎。
51/117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