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五人,考上大学的都是女孩。过家人几乎都在苏城,除了过岚的女儿——杨玲目前在帝都读大四。
刑家人口相对简单。
刑海与刑洋两姐弟的父亲已经去世。老母亲和刑洋一家三口住得近,只隔了两条马路,都在大杨浦的职工小区。
从沪城新客站到杨浦刑家距离不近,需要倒三班车换乘。
1991年,一周上六天班。
眼下快到下午五点,公交车开始拥挤。过不多久,车厢内就会变成沙丁鱼罐头。
就看到一辆长形公交车从路上驶过,它有长长的两节车厢。
去杨浦必乘的公车之一,是这种‘巨龙车’。一个大转盘链接两节长车厢,人们俗称转盘上的座椅‘香蕉位子’。
刑洋指了指巨龙公交车,“小从,你在火车上说乘公交回家就行,现在你该知道不合适了。这会已经人挤人,要是被挤到香蕉座附近,扶手一没拉稳,讲不定脚就卡在转盘里。我们还带着行李,你又是重伤初愈,还是坐出租好。”
“对,舅舅想得周到。”
过云从在火车上听刑洋说让邢杰超提前预定出租车。她认为没必要,眼下夏利起步费五公里就要10.8元,算是一笔较大的生活费支出。
刑洋却非常坚持,并且说什么也不肯收外甥女的车费。
一旦给他就真要生气,认定只有关系生分了才会计较这些钱。他非常后悔前几年和妹妹一家分生了,而对妹妹的离世已无法弥补,只想多关照几分外甥女。
过云从不再做无意义地推拒,暗暗记下这些关心,逢年过节总能回礼。当下,她也谢谢邢杰超,“表哥辛苦了,谢谢你来接我。”
“不辛苦,不辛苦。出租司机周师傅就住在隔壁小区,我只是多跑几步路而已。”
邢杰超说话间,三人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出租车一路向东北,朝着杨浦刑家的方向而去。
窗外,景色似在倒退。
十字路口,一辆辆自行车排成长龙在等红绿灯变色。
街角,中年男人坐在小板凳上。他正升起煤球炉,将一个黑色大罐子架上去,叫嚷着‘爆米花要伐?新鲜出炉的爆米花,要伐?’
三三两两的学生系着红领巾,穿着蓝白校服放学了。很快,他们被烤爆米花的香气吸引,都围了过去。
过云从眺望着街景,此时的沪城远不是她记忆里21世纪末的魔都。一眼看去,黄昏里没有高楼林立,更没有纸醉金迷。
多数人还守着陈规,宁要沪东一张床,不要沪西一套房。沪东确实还没怎么发展,就连著名的明珠塔也没开始建造,大多数人的生活似乎还能质朴来形容。
来到沪城的第一夜转眼即逝。
舅妈廖美芬的厨艺很好,五个人算是宾主尽欢。
翌日,刑洋表示过云从家里有一个多月没打扫,而且那房间又不宽敞,不如把骨灰盒想在刑家。他一点都不忌讳,因为是自家人,既然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也就不怕鬼敲门。
过云从确定刑洋一家三口都没有异议,她也确定骨灰盒也没有散发阴气等不利于健康的暗物质,也就同意刑洋的建议。
原身的母亲刑海本来在火葬场工作,让原身或多或少听母亲说过死者入葬的一系列步骤。依着记忆,她去办理丧葬事宜并不难。
等过了早高峰,过云从先独自回淮海路附近的住处,依照记忆,找到了石库门弄堂的入口。
弄堂逼仄,一根根竹竿伸出窗户,各式衣服在晾在半空中。
石库门小区,人来人往基本都是熟面孔。白天,多数人习惯一楼总门不上锁。来到59号,可以看到一楼有人在公共厨房洗菜。
“小从,你终于回来了。”
张家阿婆在窗口看到过云从,她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她左看看,右看看,似要确定没人偷听,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来来,有话和侬讲。”
“张家阿婆,侬好。”
过云从记起这位阿婆住在过家的楼上。虽然张家阿婆一幅大嘴巴、长下巴的话多面相,但眼神和善,是个热心肠的人。“有什么事吗?”
“你们一家子最近去做什么了,这么久没回来?侬大伯过岳和伯母王芳九月一日来了。”
张家阿婆示意过云从跟着一起上楼,“我问过岳,他来干嘛?他说这房子你们家不住了,但也不说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居然连出租告示都贴出去了。”
由于苏联很远,外加事出突然,过峰与刑海的死讯暂时没几个人知道。弄堂里,哪怕是住在过家楼上的张阿婆也不了解内情。
过云从先没说详情,把注意力放在出租告示上。跟着去了张阿婆家,接过张阿婆从附近撕下来的一张告示。
如今房产中介不多,一般情况下房东会在出租房的附近马路墙头或电线杆子上张贴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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