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确实有一个叫做罗杰的男孩被米勒神父送到我们修道院,”执事将记录递给迟白,“可是他并没有在这里毕业。罗杰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但他只在这里学习了两年的时间,有圣廷来的大人将他和另一个同样天赋不凡的孩子一起带走了。”
迟白一目十行查看手里的记录,根据记载,罗杰入学后在圣光修行方面可谓是进境飞快,教导他的神父对他几乎赞不绝口,认为他很可能成为从这里毕业的年龄最小的学徒。
但翻过两页纸,所有的记录更新在最后一页戛然而止。
不同于前面详尽的记载和夸赞,这一页只写了一行字:根据圣廷指令,学徒罗杰自米兰光明修道院肄业,前往圣廷。
再往后则是当年调令的复刻文件。
看样子,除非前往圣廷继续追查,在这里已经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迟白将整本文件还给执事:“十分感谢你的帮助。”
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神父带着玛丽将安德烈和迟白送到校门口,他轻轻拍拍玛丽的肩膀:“和他们道个别吧,小玛丽。”
他看得出,眼前的圣骑士和不知名小姐并不是玛丽的亲人,这一别,日后除非机缘巧合,怕是没机会再见了。
玛丽听话地挥手道别:“两位大人再见。”
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又朝夕相处这么久,真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心中难免升起一股不舍。
“玛丽再见。”迟白挥挥手,转身离去之时,她指尖微动,牵引着混沌魔力在空中汇聚成这个世界上唯有她能认出的两个方块字,然后挥掌轻轻将这两个字推向玛丽。
察觉到迟白身上的魔力波动,安德烈微微侧目。
“只是个保障。万一日后玛丽遇到什么事情,这股力量能救她一命。就当是……”
迟白顿了一下:“就当是,在玛丽家蹭吃蹭喝这么长时间的回报吧。”
安德烈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地离开光明修道院所在的街区,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瞬间打破他们周围莫名凝滞的氛围。
迟白狠狠一晃脑袋,把满脑子的负面情绪都甩出去,她收拾收拾心情,转头询问安德烈:“我们去哪儿?圣廷?”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下一步就该直奔安德烈家里,把他的养父伊凡神父绑起来审问清楚圣骑士先生的来历,再根据消息直奔圣廷把罪魁祸首一刀咔嚓,从此世界太平。
什么?你问为什么要直奔教廷?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光明教廷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干得那都是反派的勾当。
她现在就怕圣骑士先生一条路走到黑,最后被光明教廷骗身又骗心。
迟白正修修改改“劝圣骑士先生回心转意的办法第三十版”的时候,却听安德烈满怀歉意地说:“抱歉,迟白小姐,今后的路恐怕不能一起走了。”
喵喵喵?
脑子飘得太远,导致她一时没明白安德烈说得是什么意思,更拒绝承认她居然被大腿一脚踹飞的事实。
安德烈眼眸低垂,说出的话却不容迟白听错:“我已经联系过麾下的圣骑士,让他们和我在米兰城外汇合。米兰设有传送阵,不论迟白小姐想去哪里都十分便利。之前……多亏迟白小姐的帮助,我才能在重伤濒死的时候活下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今后迟白小姐有什么需要帮、”
认清现实的迟白不想就这么和大腿分开,她垂死挣扎,打断安德烈:“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
忽然想起了什么,安德烈从腰间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整个塞进迟白手中:“虽然不知道迟白小姐来自哪里,但出门在外,总有花钱的时候,还请迟白小姐收下。”
迟白接过钱袋子掂了掂,还挺重。
大好人圣骑士先生不会把他除了那身盔甲和武器的全部身家都送给自己了吧?以安德烈的品行,没准真有可能。
“岚泽大陆上光明教廷的信徒分布广泛,迟白小姐和人说话一定要当心。”
“堕落法师和丧尸十分危险,如果遇到,一定要……”
安德烈本想让她一定上报教廷,但想一想迟白展现出来的和无伤的自己相差无几的实力,嘴上拐了个弯,只是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追杀者不知所踪,他所选定的道路哪怕是对他这个现役光明教廷直属圣骑士团团长来说都太过危险。所以,就这样吧,迟白小姐不该被卷入与她无关的漩涡之中。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安德烈最后朝救命恩人小姐点点头:“再会。”
说罢,他不再留恋,转身离开。
被独自一人留在原地,迟白握着圣骑士先生的钱包,犹豫着要不要掏出马鞭将人捉回来绑起来吊着打一顿——小白出品,质量绝对有保证,任圣骑士先生怎么挣扎都别想挣脱。
只是……
迟白叹一口气,目送那道挺拔的银色背影越走越远。
还是算了吧,不是有句俗话吗,强扭的瓜不甜。
人各有志,仅此而已。
同迟白道别,安德烈深吸一口气,排除心中杂念,按照收到的消息来到城外集合的地方。
本该等在那里的两个手下不见人影,场地空荡荡一片。
情况有变!
危险的警报疯狂鸣响,安德烈第一时间抽出宝剑,圣光闪耀其上。
就在此时……
“安德烈·西格斯,你勾结欧利亚人背叛光明教廷,圣廷已下达追杀令,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吧!”
第21章
安德烈对突然出现的声音恍若未闻,握紧手中的武器,全神戒备。
很快,十二名身穿银甲头戴银盔手持剑盾之人出现在他的视野,这些人相互间隔,共同组成一张严密的包围圈,隐隐之间彼此气息相连,融为一体——这样的默契,安德烈见过的次数不计其数,在他和他的圣骑士团身上。
为首一人站在安德烈的面前,手上托着一团金光,将来自教廷的追杀令大大方方展示给安德烈看。
“阿拜斯。”
不等来者做什么自我介绍,安德烈一口叫破名字。
他剑尖斜指地面,脸上一点都没有意外遇到熟人的喜悦。
围在他四周的那十二名圣骑士,安德烈甚至不需要怎么观察就能知道,这是十二个已经达到星耀级巅峰的圣骑士,再加上和他同为光耀圣骑士、战力只比他弱一点的阿拜斯——这是光明教廷用来讨伐背叛者的惯用阵容,几乎没有人能逃脱。
在默契的配合下,这些人已经足够将全盛时的他重创于此,更别提现在的他重伤在前,还说不上痊愈。
阿拜斯他认识,以前还有过几次合作。这家伙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在作战时十分可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伙伴。
与此同时,这位圣骑士还是兰德教区驻扎的圣骑士团团长,是莫格温主教能够申请调用的最高战力。
按照他知道的信息,对方现在应该忙着梅利卡国的平叛,而不是率领手下在这里截杀他。
更何况,安德烈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平叛,返回教廷,追杀堕落法师,他实在找不到哪件事居然严重到要被冠以“背叛者”之名,让光明教廷出动清剿队伍对他执行处决。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去追问为什么未免太迟。
脑海中转过千百的念头,安德烈只是问道:“盖尔和兰奇在哪儿?”
听到安德烈的问询,阿拜斯一愣,随即收起指令摇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追杀令下还在担心你那下属,不愧是你呐安德烈,这么长时间真是一点没变。要我说啊,你就该想想怎么过眼下的这一关。”
安德烈只管盯着对方不说话。
“……”
阿拜斯认输一般摆摆手:“和美女待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能变得稍微有意思点,结果还是这么无聊啊……放心吧,那两个人已经被强制遣返了。”
看到安德烈明显松了一口气,阿拜斯一挑眉:“安德烈,你不会觉得只凭你重伤未愈的身体,就能从这里逃出去吧?”
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安德烈还是这么自信的一个人?
安德烈心脏一阵紧缩:“为什么……”
你会知道?
迟白小姐的事他从没有上报过教廷,自己被人偷袭不慎受伤也还没来得及上报,知道这些情报的,按理应当只有盖尔和兰奇。
“所以说啊安德烈,与其关心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不争气的手下,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阿拜斯大摇其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放在心上的人现在估计正吃着大餐唱着歌,喜滋滋地向下一任圣骑士团团长邀赏呢。”
安德烈面色不变:“他们选择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只求问心无愧。盖尔和兰奇是我带出来的,我自然要把他们好好带回去……不过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
“确实。”阿拜斯认同地点头神色一正,不紧不慢从腰间抽出武器,“叙旧的话到此为止吧,安德烈,我赶时间。”
闲聊了半天的人对自己说赶时间,阿拜斯这满嘴胡扯的习惯也是一点没变,安德烈沉心静气,以观其变。
追杀令下有死无生,若想要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找机会逃出去。与此同时,如果不想和光明教廷闹得太僵,他势必不能对这些包围他的圣骑士下死手。
阿拜斯的为人他了解,虽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但他暂时还不想和对方交恶。
“跟我上!”
阿拜斯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冲向安德烈,其余人紧随其后。
只听当一声脆响,两把长剑撞在一起,同根不同源的圣光彼此倾轧,都想把对方彻底碾压,霎时间火花四溅。
“这是!”
安德烈蓦然瞪大眼睛看向阿拜斯,还不等说些什么,身后剑气来袭,他手上用力逼退阿拜斯,回身一脚将袭击的圣骑士踹飞。
被踢中的人胸甲轻微变形,接连撞倒两位同伴才勉强停下。
实力相差过大,一拥而上的圣骑士们立刻分散开来,维持包围圈,不再试图用人数堆死敌人。
阿拜斯眼中一亮,见猎心喜,活动一下胳膊,再次发起进攻。
他挥剑直取安德烈心口,立刻有两个手下越众而出,从安德烈身后封死他所有退路。
安德烈临危不惧,侧身避开阿拜斯的剑,趁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顺势给对方加一把力,让他身不由己冲向助攻的手下。
那两个圣骑士同样不是省油的灯,齐齐收剑立盾,阿拜斯双脚踏在盾上,回身折返,紧追安德烈不放。
眼看就要一击即中,他忽然感觉身体反常地僵硬了一瞬,安德烈更是趁机横剑劈过来,阿拜斯圣光流转,心分二用,破解对方施加给他的固化术的同时竖起光盾护卫自身,硬扛下这一击,手中长剑一抖,在圣光加持下化作长鞭灵活的卷住安德烈的胳膊,拉得他重心不稳的同时借力将自己重新拉回战局。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圣骑士,剑术高超,圣光术更是出神入化,两相糅合,招数层出不穷,场上圣光闪耀刀剑齐飞,看得掠阵的十二圣骑士眼花缭乱,就算偶尔能插得上手,也很快会被花式揍出战圈,没多久就各个身上挂彩,鼻青脸肿。
安德烈等级稍胜一筹,但阿拜斯同样不差,以逸待劳的优势足以抹平这一点不足,再加上他是主场作战并采用正义的围殴,在麾下圣骑士们的帮助下,他身上的压力比安德烈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拜斯可以不着急,但安德烈不行。再这么纠缠下去,等他魔力消耗过半,牵动旧伤,那可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正当他苦苦支撑寻找破局的契机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凌空一掌将阿拜斯远远拍飞,不等周围的圣骑士反应过来就反手揪住他的衣领原地升天。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等安德烈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人双手抱在怀里,降落在不知何方的小树林里了。头顶上,刚分开不久的人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哟安德烈,一会儿不见,这么拉了?”
安德烈呆呆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迟白……小姐?”
“嗯哼。”迟白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下。
救人归救人,她可没忘米兰城里是谁一脚把她踹开想要独自跑路的,她气还没消,架子必须端起来。
安德烈四处查探一番,没发现追兵,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紧张戒备的时候没觉着,现在陡然放松下来,立刻觉得不舒服。
也是,他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被一个身高比他还差了一个头的女孩公主抱,长腿长手无处安放,整个人几乎从中间对半折,能舒服才怪。
安德烈慌忙挣扎着想从迟白身上下来。
挣扎……
再挣扎……
没能挣脱开……
安德烈对救命恩人小姐的力气有了崭新的认识,进退两难之际,他只得难为情地推推迟白的胳膊:“迟白小姐还是将我放下来吧。”
“放你下来?早说嘛。”
迟白麻溜地松开手,吹着口哨溜达到一旁挑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拎着那么重的一个人加全套盔甲跑了这么一圈,可把她给累坏了。
至于“啪叽”一下掉在地上的圣骑士长先生……
反正他皮糙肉厚,还有那么重的盔甲呢,摔不坏。
就在安德烈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被拍飞的阿拜斯总算和属下成功汇合。
“团长,你没事吧?”
在手下一片关怀声中,阿拜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被拍得太狠,落下来的时候摔得太惨,感觉浑身骨头都要被震碎了嘛,没事,他一点都不疼。相比之下……
“救走安德烈的是什么人,你们看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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