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人能从屠杀之中活下来,应该是他的母亲拿身体挡下了所有的伤害,为自己的孩子挣来一线生机。
太可惜了,兰博心想,这孩子实在太小了,小到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只有藏在尸堆里装死,才不辜负他母亲的所有努力,才有可能从这里活着逃出去。
真可惜啊……
“哦,还有人?”
首领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男孩徒劳的努力。
浑身是血,手上还拿着半截肠子的男孩终于意识到危险,他扔掉手里的东西,转身踉踉跄跄地逃跑,试图从人间炼狱一样的地方逃出去。
首领带着一丝兴味,轻描淡写地说:“兰博,杀了他。”
“!!”
兰博身体一僵,寻求确认一般莽撞地看向首领,在接触到首领冰冷中潜藏着血腥的目光时豁然清醒,他握紧手中的剑,犹豫了一下,向小男孩逃离的方向缓缓走过去。
在他迟疑的时候,小男孩已经跑远,只差一点就能跑出这片空地。
跑快点,再跑快点,男孩拼了命逃跑。
跑快点,再跑快点,兰博这么祈祷。
“算了。”
一道话音落下,一道寒光贴着兰博的身体擦过去,一剑穿透男孩的身体,将这个幸存的男孩定死在木墙上——是首领看不惯兰博慢慢吞吞的动作,亲自出手。
剑身犹在震颤,男孩身体微弱地挣扎一下,很快没了动静。
“这些逆党胆大包天,窝藏在逃通缉犯,已经被全部击毙。”首领拍拍手,又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们还有任务要做,赶时间。”
“是。”
兰博和他的同伴们一起恭敬地目送首领离开。
他摘下男孩的尸体,好好地放在尸堆上。
其实,就算男孩真的能跑出空地,又有什么用呢,兰博草草帮男孩擦干净脸上的血,不说在场的黑衣人全部都拥有白银骑士的实力,村子外围还有一个巨大的限制结界,没有魔力的人妄图强行突破结界,只有被碾成粉末这一个下场。
一把火,从尸堆蔓延,渐渐席卷整个村庄。
大火过后,只会留下一片焦土。
“这样就没问题了。兰博,我们走吧,首领要等的不耐烦了。”
月落日升,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玛丽,怎么起这么早?”一整晚的警戒,迟白丝毫不减疲惫,她看着坐在窗边的小女孩,上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饿了?我去弄些吃的回来。”
她的身体经过小白的改造早就不需要进食,安德烈已经是个大人,身负魔力,几天不吃不喝也没有关系。玛丽还小,不能跟着他们一起挨饿。
小木屋什么都好,就是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迟白盘算着一会儿去打两只鸟回来烤。
玛丽摇摇头,只是盯着来时的方向。
“想家了?”迟白猜测。
玛丽又一次摇头:“我、我,难受……”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晚上心脏跳的厉害,一阵一阵的心悸,整晚都没能睡好,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迟白只当她是第一次离家,心里害怕,便安慰道:“别担心,等你长大以后,学会圣光术,成了一名修女,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玛丽点点头,振作起精神。
“安德烈,早啊。”安抚好玛丽,迟白和醒来的安德烈打了声招呼,“我去弄些吃的东西,你看着点玛丽。”
安德烈点头。
经过一晚的修正,有小木屋的帮助,他在对战堕落法师时被牵动的伤势好转不少。按现在的恢复速度,不久即可痊愈。就算追杀他的黑衣人们现在追上来,他也有信心拖住对方,让迟白带着玛丽安全离开。
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笼罩在他心头的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厚?
简单的早饭后,三人沿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赶路,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乌比尔镇,找到镇上的小教堂。
“你们要找米勒神父?”教堂的神父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样对他们说道,“米勒神父已经失踪半年了。”
第18章
“什么?”
迟白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神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
上了年纪的神父好脾气地给他们解释:“教廷之前三四个月都没收到米勒神父的月度报告,这才发现米勒神父不见了。我来这里还没多长时间,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还在调查中。”
迟白将视线移到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摇头。
在接到抓捕堕落法师的任务时他并没有收到有关圣职者失踪的消息。难不成是被这里的莫格温主教压下来了?
但这明显说不通。一位神父的失踪不是小事,一旦圣骑士来到这里问上一声,这事根本藏不住……可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安德烈只好暂且按下不表。
神父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圣骑士。和迟白不同,丰富的阅历让他第一眼就认出这位圣骑士很有可能来自直属于光明教廷的圣骑士团。对于他这种小地方的神父来讲,来自圣廷的人,每一个都是传说中的大人物。
“光明神在上。圣骑士大人,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吗?”神父手握圣光银十字,微微弯腰,恭敬地问。
安德烈牵着玛丽的手,将小女孩引到依华香香独家整理神父面前:“我在附近的村庄里找到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想让米勒神父做引路人,带她加入光明修道院。”
他自己麻烦缠身,为了玛丽未来的日子能过的安稳些,女孩最好不要在书面记录上和他有太多牵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圣骑士大人不亲自来当引路人,但年老的神父没有多问,只是在检查过小女孩确实拥有成为超凡者的天赋后说道:“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给米兰的光明修道院。”
神父的话正中安德烈下怀:“那就麻烦你了。”
神父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向光明教廷推荐一位有天赋的学徒,对引路人来说是一件功绩,还能和圣骑士大人交好,神父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还有一件事。”迟白举手示意。
神父温和地看向迟白:“请讲。”
“大约四五年前,米勒神父曾经带走了一个叫‘罗杰’的拥有天赋的孩子,能找到现在他在哪里吗?”
“四五年前……”神父思索片刻,“米勒神父留下来的报告里面应该会有记载。只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翻找那些记录需要一些时间。”
说到这儿,神父看一眼明显暗下来的天空,提议道:“正巧天色已经不早了,圣骑士大人和……这位小姐不妨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早再动身。”
“也好,打扰了。”
跟在神父身后走进教堂,好奇心之下迟白忍不住悄悄左右打量一眼。
神父仿佛背后长了一只眼睛,转过头来笑着说:“这里地方有点小,还请您不要嫌弃。”
迟白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收回目光。
乌比尔镇只是个小地方,教堂理所当然面积不大,除去供信徒们做礼拜的礼堂,只在后面跟了一个简陋的厨房和一间住人的屋子。
神父介绍道:“那里原本是给圣职者提供的住所。这座教堂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在小镇上有其他住处,这个房间就空出来了。”
迟白推开门,发现房间虽然小,里面的东西配备齐全,住一晚不成问题。
反正他们三个人里,她不需要睡觉,安德烈打个盹就行,真正需要休息的只有玛丽。
神父很快送来晚饭,一碗土豆泥加一碗飘着几根青菜的清汤。
戳戳逃不开的土豆泥,迟白果断把碗推到玛丽面前:“饿了没?快吃吧,多吃点。”
玛丽坐在桌子跟前,肚子咕咕直响,眼巴巴瞅着饭碗,却没有动手,而是问道:“不等圣骑士大人一起吃吗?”
迟白摸摸玛丽的脑袋:“没关系,你先吃吧。”
安德烈跟着神父去翻记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玛丽吃过晚饭,很快就陷入沉睡。迟白守着桌上的烛火无聊到直打哈欠,一直等到半夜,安德烈才回来。
她把召唤火球手动温着的土豆泥推到安德烈面前:“回来了?来吃点东西。罗杰的消息找到了?”
没想到迟白居然没有睡,一直等他到现在,安德烈愣了一下,除了他的养父,似乎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等他回来。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安德烈轻轻应了一声,掩盖过刹那的失神。
“嗯。根据记载,米勒神父把罗杰送到了米兰光明修道院。”边说着,他坐在桌边,有些纠结地看着经过半天加热后卖相极其不佳的土豆泥,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美好品质,艰难地把它送进自己嘴巴里,“抱歉,和神父一起做了晚祷告,多花了些时间。”
“找到就好。”迟白伸个懒腰,“晚祷告?我和玛丽没有做祷告直接把晚饭给吃了……”
安德烈摇摇头:“你和玛丽不是圣职者,不做也没有关系。”
“可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好像没见你做过?”迟白挠挠头,懒懒地趴在桌上斜斜看着安德烈。
限于艰苦的条件,那时她和圣骑士先生可以说是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安德烈有什么情况绝对瞒不过她。
安德烈无奈地放下勺子:“晚祷告只是个日常的仪式而已。对光明神的信仰在内而不在外,没有必要拘泥于形式。”
迟白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这观点居然是由一位现任的圣骑士长说出来的:“这话谁告诉你的?”
“我的养父。”安德烈回答道。
“我就知道。”迟白得意地挺胸抬头,“光明教廷都不管管?”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信徒必须遵守清规戒律,一旦违反就说明信仰不虔诚,必须予以惩罚。
安德烈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其实光明教廷对这方面的限制还是有的……”
不仅有,而且相当严苛,无论是对于光明教廷的信徒,或是对于圣职者。
为了确保信仰的纯洁和坚定,光明教廷制定了一系列的礼乐仪制,祭典流程,大到各种庆典的举办,小到衣食住行晨祈暮祷,无一不囊括其中。
但……
安德烈眼神微闪。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会有漏洞和不足。
“岚泽大陆大陆并不太平,时常会有冲突和动乱。圣骑士帮助平叛是常有的事。战场上瞬息万变,那些礼仪能省就省了。”
更何况,光明教廷所谓的“规矩”,只是用来约束“下等人”罢了,岚泽大陆不乏皈依教廷的贵族和国王,他们虽然顶着信徒的名义,真正严格遵守清规戒律的恐怕并没有多少。
相比之下,他这么一点出格实在算不了什么。
没想到圣骑士长先生居然还有偷懒的一面,迟白大受震撼。
她回想一下安德烈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一道闪电击中她的天灵盖,迟白脱口而出:“你的养父?”
已知安德烈的身上不知为何有魔泉泉水的痕迹,安德烈是被人收养的,从中可以推出,只要能够弄清楚安德烈的身世之谜,那么当年胆敢盗取魔泉水的人不就找到了吗。
迟白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目光炯炯地盯着安德烈不放。
安德烈被盯得一个哆嗦,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自己身上。他只觉得救命恩人小姐突然变得十分可怕,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囫囵吞下去。
他默不作声地抱起土豆泥往后缩了缩:“我的养父,伊凡神父,他当年把我捡回家,将我抚养长大。”
“那你记不记得你的来历?”迟白急切地追问。
安德烈沉默了一阵,摇头道:“不记得了。”
被人遗弃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小了,还没有开始记事,等他明白事理后,已经和伊凡神父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
如果不是他顽皮,不小心翻到了伊凡神父写给好友的信,他的养父估计会将这件事瞒上一辈子。
“啊……对不起。”后知后觉自己戳到了安德烈的伤心处,迟白从陡然得知线索的惊喜亢奋中清醒过来,她咽下涌到嘴边的一连串的问题,咬着唇轻声道歉。
她在心里盘算着,只要一直跟在安德烈身边,抱紧圣骑士先生的大腿不撒手,她以后肯定有机会能见到安德烈的养父,到时候直接问那位伊凡神父也是一样的。
只是明知道答案就在跟前却不能问,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百只爪子在心里挠个不停,直把她挠得心痒痒。
正当迟白坐立难安的时候,忽然听到安德烈说:“迟白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直接问吧。”
“诶?”
安德烈将锃光瓦亮的碗推到一边,认真地看着迟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件事,但我相信迟白小姐不是坏人,也不是随便对别人的过往执意探究的人。迟白小姐帮了我很多,我希望我也能够帮得上迟白小姐。”
昏暗的烛光照在安德烈身上,仿佛在他的周身添上一圈圣光,让迟白心口一阵窒息,心跳忍不住直线加速。
倒、倒也不用这么认真啊……
“那个……”迟白她偷偷瞟一眼安德烈,心虚地飞快收回视线,手指一圈一圈忍不住在桌子上画起了圈,“伊凡神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来历?”
话刚问出口,她就见圣骑士先生面容一阵扭曲,表情变幻莫测。
迟白立刻补充:“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没有不方便说,只是……”安德烈神情几经变化,从错愕到惊慌再到羞愤,最后停留在迟白十分眼熟地宛如光明神降世圣光笼罩的让人十分信服的温和微笑上,“他说,我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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