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的……
安德烈眸光微闪,思绪不由飘回受伤濒死的那个雨夜。
倾泻而下的暴雨中,堕落法师突然出现又神奇消失,现在想来他简直就是故意引诱自己前往陷阱,紧随其后发动偷袭的黑衣人仿佛未卜先知,对自己出招的习惯和动作都了如指掌……
所有的信息纠缠混杂在一起,藏了太多蹊跷在里面,让他至今都没理出一点头绪。
“安德烈?安德烈?”眼看安德烈不知为何忽然走神,迟白五指张开,在他的眼前猛地一挥,“快回神。”
安德烈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他沉默地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只是能感觉到他们实力虽然比不上我,但相差不多。”
迟白瞅着圣骑士先生一副“我有点猜测但我不能说”的模样,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
“抱歉……是我不该多嘴……”
她十分不走心地道歉,慢悠悠恢复摊成一团的姿势。一边脑子转的飞快:她就知道当初紧跟在安德烈身后的那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他们来头估计不小……看来,她捡到的不只是一只教廷现任圣骑士长,还是一个大麻烦啊……不,或许恰恰相反。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该是捡了个宝贝才对。
两人很有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别的。
就如同迟白想的那样,村子里确实拿不出什么东西为老人办一场像样的葬礼,到最后也不过是临时设一个简陋的灵堂,村民们挨个表达一番悼念之情便罢。
将棺木放进墓地里提前挖好的坑中,让小玛丽撒上第一捧土,再由大家一起动手将棺材掩埋,最后插上一块墓碑,老人便算是入土为安。
玛丽家原本就只住了两个人,如今老人一走,屋子更加空空荡荡,夜里阴森森的吓人。
威廉夫人不放心玛丽一个人呆着,特地和小威廉一起搬过来借住几天。
“真是帮了大忙。”迟白爽快地给威廉夫人腾出地方,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转而去找安德烈一起偷懒。
说起来,她这几天经常见安德烈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可她抬头看上半天,除了觉得没有怨气遮挡的蓝色天空很好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迟白决定先打个招呼:“安德烈……”
“!”
安德烈一手搭在剑柄上,身体紧绷,猛然回头,脸上是十足的警觉和戒备。
迟白被他如此外显的敌意吓了一跳:“……你还好吗?我看你这几天一直特别紧张的样子,有敌人?”
安德烈无声地摇摇头,放松下来,眉头轻皱,神情严肃:“可能是我想多了……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或许是迟白先前的提问勾起他心中的不安,追杀他的黑衣人久不现身,他总觉得那些人正躲在暗处的什么地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待时机成熟就会再次发动突袭。
“差不多了,威廉夫人说马上就能收拾好,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迟白答道。
太慢了,安德烈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如芒在背。他努力压制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尽量平静地说出他的打算:“我去问问威廉夫人能不能再快一点,我们今天就走。”
追杀者随时会来,作为目标的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这座刚遭受沉重打击的村落再度被卷入纷争。
迟白愣了一下:“会不会……”
她目送急匆匆离开的圣骑士先生,喃喃吐出剩下的半句话:“……太着急?”
明明之前还一切正常,怎么突然间这么赶时间?
迟白不明所以地晃晃脑袋,先前布下的搜查术还在生效,她顺手检查一番,没发现什么超凡者造访,便把疑惑扔在一边。
她在这里已经花了太长时间,虽说有小白看着,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虚无之地的怪物们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她必须得赶在那发生之前早点查清楚制造、控制怨气的幕后黑手,能早点离开这里是件好事。
屋里,对迟白二人的急迫一无所知的威廉夫人拿出她这几天赶制出的几件衣服折叠整齐:“这是我用没穿过的几件衣服改出来的,玛丽你拿着。”
边说,她边拿过玛丽收拾出来的小包裹往里面塞:“还有这些钱。出门在外,总少不了用钱的地方。你小心装好了别让外人看见。”
玛丽安静地坐在威廉夫人身边,低着脑袋,只知道一个劲点头。
“出去以后要听大人们的话,别给大人添麻烦。”
“遇到不认识的人搭话可千万别理会。外面不比咱们小村子,乱得很,听说还有专门骗小孩的。”
“等见到米勒神父,好好跟着他学本事。等你和大人一样厉害,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
威廉夫人一边帮小玛丽收拾包裹,一边一句一句叮嘱。
再多的东西总有收拾完的时候,再多的话也总有说尽的时候。
看着站起来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小女孩,威廉夫人暗自叹一口气,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去闯荡,她实在是放不下心。可玛丽的爷爷已经没了,她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小子要养活,对于小玛丽,照顾一阵子还行,一直这么照顾下去她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年头,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玛丽跟着大人们走,说不准还能闯出些名堂出来。
东西都打点好了,威廉夫人摸摸玛丽的脑袋,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外面要是过不下去,就回来吧。这儿好歹有住的地方,有我们在,就有你一口饭吃。”
埋在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玛丽眼眶一热,赶忙低头胡乱擦干净眼眶——要听话,要懂事,她要跟着大人去找神父,还要找到弟弟,她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更不能哭。
威廉夫人同样感到难过,将玛丽抱得更紧一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安德烈说明来意。
威廉夫人重新振作起来,松开手拍拍玛丽的肩膀:“去吧,路上小心。”
玛丽眼睛通红地点点头,背起包裹走向安德烈。
安德烈耐心地等小玛丽向威廉夫人挥手道过别,这才带着她转身离开。
简单吃过午饭,三人动身启程。玛丽年纪太小,承受不住传送阵的压力,他们只能选择步行前往乌比尔镇。
小女孩背着简陋的包裹,一步一步离开她自小生活的地方。
等三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前来送行的村民们纷纷离去。
随着迟白和安德烈的离去,村子终于回到它该有的轨迹。
是这样吗?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西沉,黄昏降临。
村外的树林中,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如履平地般穿过崎岖不平的林地。
在树林的中央,有人正在等他。
那人问道:“情况怎么样?”
“首领,”来者单膝跪在湿冷的地上,身上的盔甲随他的动作发出铿锵的摩擦,“圣骑士长已经离开。村子里没有发现圣光的踪迹。”
“终于走了。”首领抬头望向将坠的夕阳,原本隐没在黑色帽兜中的脸显露出来,他抿起双唇,唇角下沉,勾勒出一道冰冷锋利的线条。
“首领,我们要不要……”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指了指安德烈他们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
首领听了,低下头,问:“和安德烈一起的那个女人,还跟着吗?”
莫大的压力瞬间压在黑衣人的身上,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两条膝盖弯曲,艰难地支撑起躯体,同时不由自主地将腰弯得更低,额头几乎抵在地上:“跟、跟着……”
不能倒下,要是连首领的威压都撑不住,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哼。”首领冷哼一声,放松对手下的钳制,“新来的?倒是不算太废物。”
他难得给手下解释道:“隆齐那个废物能力虽然不怎么样,好歹是个高阶法师,他的自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挡下来的。那个女人居然只用一只手就能办到,恐怕实力不在安德烈之下。当初,我们的圣骑士长大人恐怕就是被她救走的。兰博,一个安德烈你们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两个?”
说到最后,首领的话中的讥讽几乎都要溢出来。
跪着的黑衣人,兰博,立刻低头认错:“是属下愚笨。”
“起来吧。”首领站起身来,越过兰博,目光似乎穿透重重阻碍,看到了落日余晖中宁静的村落。
他说:“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兰博退到一边,和同伴们汇合一处,沉默地跟在首领的身后。
九个人在首领的带领下站在树林的边缘,遥望着夕阳一点一点坠落。
黑袍在身后随风烈烈作响,黑暗在他们面前翻腾永涌动。
很快,随着最后一丝阳光的隐没,夜幕降临。
首领的眼中露出欣喜的光,他抬手一指刚刚陷入沉睡的村庄,喉咙紧缩,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残忍:“那里面的所有人,杀光他们,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第17章
同伴们已经活动手脚跃跃欲试,兰博却怔在原地,心脏抽搐着缩成一团。
“兰博?”
首领发现他的不合拍,皱眉叫出他的名字。
这个新人实力不错,听话,就是脑子似乎不好使。
“首、首领,”感受到身后同伴诧异的目光和首领不满的指责,兰博低下头,一时冲动下,他嚅嚅喏喏地重复了一遍不久前说过的探查报告,“圣骑士长已经离开,村子里没有圣光的踪迹……”
在圣骑士长离开的当下,没有超凡者庇护的村子对他们没有丝毫价值,他们没有一定要摧毁这个村子的必要。
首领已经开始对这个不开窍的手下感到不耐烦:“这些我都知道,执行命令,兰博,别让我再多说一遍。”
危险的气息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脊背,兰博打了一个冷颤,弯腰行礼,以示臣服:“是,首领。”
他转身跟上同伴的步伐,背后来自首领的冰冷的注视直到他们走远了方才消失。
兰博暗地里狠狠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直到这时才落回胸腔,宛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砰砰狂跳。他感到胳膊被谁碰了一下,转头看去,是他的一个同伴。
兰博想了一下,没记起来对方的名字,只好歉意地笑笑。
好在对方没有追究,只是友好地对他说:“你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吧?别紧张,习惯就好。首领看着冷冰冰的,只要你听话,他不会特意找你的麻烦。”
习惯……吗?
兰博呆呆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反应逗乐了对方,兰博听到那人低声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要总是违抗首领。别看首领脾气好,他要是真的生气起来,我们所有人说不准都得倒霉……哟,到地方了,开始干活吧。”
边说着,那人边拉着兰博停在村外:“来,先放个限制结界,免得里面的人跑出来。”
兰博看一眼四周。
包括他在内,五个黑衣人颇有默契地停下脚步,彼此分散开一定的距离。
几乎是同时,相同的咒语从五个人嘴里念出,汇合成古朴怪异的语调。墨色的巨网张开,恍如一张深渊巨口,将整个村子一口吃下。
咒语接近尾声,漆黑的结界稳定下来。墨色褪去,村庄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兰博知道这只不过是幻觉,他的四名同伴已经闯进村子,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将熟睡的村民们从床上拽起来,赶羊一样赶去村长家跟前的空地上去。
限制结界的存在不仅彻底断绝村民们逃生的希望,同时也将结界中的混乱、惊恐和惨叫都掩盖起来,叫外人无从探寻。
“别愣着,我们也走吧。再不行动,首领该生气了。”
兰博……兰博跟在同伴的身后,加入这一场一边倒的劫掠。
村子规模不大,一家一家搜过去也不过用了半个小时。只是被惊醒的村民们十分不听话,扯着嗓子尖叫,手脚并用地挣扎反抗,甚至还有人企图逃跑。
为了威慑这群不听话的棉羊,兰博不知道姓名的那个同伴不得不把闹腾地最凶的男人拿来杀鸡儆猴。
手起剑落,男人的头颅从脖颈上滚掉落——脸上还残存着临死前的恐惧——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一个女人脚边。无头尸体的心脏兀自跳动了两下才彻底死去,热腾腾的鲜血从断裂处喷薄而出,洒落一地。
那个女人一下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兰博都有些担心这个女人的眼珠会不会就这么滚出来,大概,这样的场面对生活在小地方的村民来说太恐怖了些。
女人狠狠闭上嘴巴,转身抱住一个半大的男孩,把男孩的头紧紧埋在胸前。
“真是的,弄的这么血腥,早点听话不就好了,”兰博的同伴抱怨一句,然后招呼兰博,“走吧,把其他人都带过来。光明神在上,希望剩下的人能听话一点。”
有先例在前,他们的行动进展极为顺利。等首领来到空地,村里二十几户人家五十余人全部集中完毕。
“做得不错。”首领视察过他们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下令,“动手。”
五十多个人,杀起来不比宰五十多只羊难多少。魔力附着在剑上,剑芒一闪就是一大片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就算有些人运气好的躲过了第一轮割草一般的屠杀,马上会有第二个专门等在一旁的黑衣人补上一刀。
眨眼之间,五十多个人,成了一堆无法辨认人形的肉块,随意堆叠在一起。
见他们完工,一旁看着的首领意兴阑珊,随意吩咐一声“放火烧了吧,烧干净点”,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
“妈妈,妈妈……”
尸山上传来一阵响动。
兰博抬头看去,一个半大的男孩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碎尸残肢站起来,满头满脸的血,他哭着蹲下身,不停地刨着那一堆肉渣,边刨边喊:“妈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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