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时起,苏湖明白,不是所有时候她都可以呼风唤雨,在送菩萨的时候,她只是平凡的女孩子,和村里那些拖着木桶去河边捶衣服的脸色枯黄,形容瘦小的女孩子没有两样。
苏湖痛恨这种感觉,在每个孩子的心中,他(她)就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神给这人间的礼物。
苏湖知道她不是的那刻,她好像就有点长大了。
长大是什么呢?她学会的第一件事,是躲避,是畏惧。
总有成人害怕的东西,或许是昆虫,或许是老鼠,或许是黑暗。
可是,当他们只是个婴孩的时候,大抵是不怕的。
苏湖怕的第一件东西,是流言,是人心。
可是那又怎样?
她长大了,再也没有人,能轻易打落她的手。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对那些蒙昧的村民说她也是可以载入苏家族谱的,她还可以进苏家宗祠,这一辈子,她都是苏家的孩子。
苏湖在祖爷爷的墓前烧天地银行的钞票,她的祖爷爷当年走得很冤,莫须有的罪名让奶奶坚定了要在偏僻的鱼果山隐居的念头。
可惜祖爷爷的理想抱负终生都没有施展的舞台。
偏偏他不算寂寂无名,说来可笑,他走后倒是很有声誉——苏家祁卯的墓可灵啦!
读书的,生子的,做生意的,都来求一求。
苏湖想,要是清高不过的祖爷爷知道了,说不定会苦笑着对爷爷说:“赪赪,这是怎么啦?你也觉得我不合时宜吗,这世人是怎么啦?”
苏湖没有见过祖爷爷,她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在初二的这个清明里,苏湖做完了14张卷,也第一次给祖爷爷扫了墓,爷爷奶奶欣慰地看着孙女日渐茁壮的身影,不由为亭亭玉立的苏湖感到欣喜。
4月6号下午,苏湖苏澈和父母回到位于枯荣市郊,瞻原镇的家。
就像她和往常一样洗完澡,正要入睡时,惊讶地发现手腕内侧传来阵阵暖意,温度越来越高。
滚烫到难以忍受,苏湖只得伸手挠着那图案,手腕红痣突然脱落。
皮肤随着那痣的轮廓撕下一层来,奇怪的是,并不疼,而失去那层灼烫皮肤的手臂,却感觉到凉滋滋的愉悦。
苏湖看着失去表层皮肤以后深红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生出这痣,又逐渐淡化逐渐扩大,与她的皮肉骨血融为一体,而这给她白皙枯燥皮肤增添魅力的红色痣块,却也离她而去。
苏湖出现在教学楼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太劳累了。
深夜,教学区,困乏劳累。
苏湖午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长发的女人,出现在深夜的教学楼里,梦里的她不害怕,只疑惑: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梦到长发女人对陆霁礼挥手,推开阻止自己的他。
然后她就从九点准备行动开始,到现在十点半,一个半小时守在教学楼顶层,俯瞰着——黑不溜丢的地面。
太晚了,哪怕她带了望远镜,也看不清。
她还记得出门那刻脑海里的回音:“你不是想知道陆霁礼为什么逝去得不明不白吗?怎么不从源头查?”
苏湖看着没有人的学校,也有些许恐惧。
她默默念着,她是无神论者,可是隐隐的风声又让她觉得仿佛有人走动在黑暗之下。
苏湖随手拿起3班横在门口的扫把,沿着楼梯,摸索着下着楼。
她感到腿肚子在打颤,只能尽量让脚步轻点再轻点。
后来有人问苏湖,是什么让她为陆霁礼付出那么多?
她想,或许恰恰是因为这段关系在前世还未能开始吧,对于未知的事物,她总是想得很美好,已然一厢情愿,坚定不移。
陆霁礼对于她,无疑是白月光,她知道那遥远而凉薄,可她忘不了,她要亲手去触,哪怕触到之后真的会觉得冰冷觉得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苏湖后来也见过很多人,她独自在外,哪怕过得再好父母也担心。
只能乘她回家那难得的时光,让她去赴一场又一场没有结果的相亲宴。
苏湖知道父母的用心良苦,所以从来没有拒绝过。
但是看着面前或真诚或倨傲的脸,她总是想,如果一切在开始的时候就不一样,她或许不用再面对这样被期待的选择。
明明可以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她不知怎么地就将那分不如意表露。
苏湖在下到底楼的时候,听见铁门后发出咚的一声,石子敲在上面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音。
教学楼装修好五年了,怎么还会有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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