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再次抬了眸,忧心的朝对面看去,祁昱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颔了首,她松了口气,又觉失落,于是对他微微摇了头。
——你不要在意。
“小桑,”
“嗯?”云桑猛然回神,是周氏唤她,“婆母有何吩咐?”
“听说八仙过海雕好了?”
说起这个,云桑笑了笑,声音柔软:“嗯,好了,师傅雕得极好。”
听得极好二字,祁昱平平无波的眼里泛起浅浅涟漪,他视线一正,果然看到那抹明媚的笑,漾着甜软,渡着清光,一眼难忘。
“玉师傅”还不知道,不止是极好,是最好,是只认可他的好。
然而周氏脸色有些崩不住了,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早知晓玉鼎记能办好这事,也不会平白糟蹋了我那几件宝贝……”
“东西值几个钱?”宣平侯低声打断,转头就对儿媳笑眯眯道:“别听你娘胡说,候府不缺宝贝,昨日那几个就当给小桑找了个乐子。”
云桑觉得好笑,宣平侯也是个精于算计的,与周氏如出一辙,这厢是要捧着她,好叫她明日回娘家时多说好话,“谢父亲宽宏,小桑日后一定谨慎行事。”
宣平侯满意的点点头,为免明日再生事端,又旁敲侧击道:“之琰原想一同去,与亲家好生解释一番,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我儿这身子……昨日与朱大人聊了几句,听闻坊间有一赵神医,如有神功,可治百病,我已派人去寻,要不了几日便有消息传回来,等之琰身子好利索了,定要备厚礼给亲家赔罪!”
“阿昱,你也帮着打听打听。”宣平侯的如意算盘打得好,似乎已经忘了,当初白捡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有着比他还深的谋划,和野心。
前世,赵神医寻了一年才请到府上,可云桑怕出意外,怕今生或有变故,她下意识的看向祁昱,却正好撞上那双幽深的眼瞳。
他在盯着自己看,眼中似有愠怒。
云桑一愣,无措的绞紧手指,他生气了,且是生她的气。
可方才,方才那眼神还是平平淡淡的啊。宣平侯与周氏在寿辰上的打算,他也知晓的,并非她有意隐瞒。
倘若真要深究,就剩下她还没来得及的解释。
可,可也是他昨晚一夜未归,今晨又不在,想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云桑有些心急,生怕旧误会未消,新误会再起,是以,福泽院这厢事毕,便在院外的抄手游廊里把人拦下。
“祁昱,”她气儿还没喘匀。
可祁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不知世子夫人还有何事?”
“你!”这一声冷漠的世子夫人传来,云桑竟被噎住,缓了好久才找回声音:“祁昱,我本想今早去找你的,可你不在,明日我父亲的寿辰,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明日你就知道了,请你相信我。”
“还有,”她凑近了身子,小声说:“你不要帮他们找神医行不行?”
说完这话,云桑有些心虚,她怕祁昱误会自己在开玩笑,或者别的什么,于是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神医都是人云亦云,兴许根本不存在的,去找了也是白废心思,况且有候府去寻,你如今仕途正顺,还不如把精力全放到朝堂上,别再管他们了。”
祁昱垂眸,脸蛋儿通红的姑娘只到他肩膀,这样亲昵的姿态像是依偎着他,可他知道,两人中间还隔了很远。
隔着山川河海,隔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低微。
她说的话,过耳,也过心,却是带起一阵轩然波涛,他压抑着那股要冲天的怒,嗓音沉沉问:“沐云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难道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堪?那么卑劣?至于要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来叮嘱?当真以为你沐云桑是救世的菩萨吗?
祁昱面上端的一派置身事外,可心底的冰霜却早喀的一声裂成两半。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今日一出叫人彻底明白,若说先前客客气气的来与自己道歉,是为了让他明日配合,可如今呢?再来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为了显她的菩萨心肠愿世间人人圆满吗?
徐之琰就要找到神医治愈顽疾,她们日后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他们会同床共枕,会行云雨之欢,会生儿育女,会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他再没有存在的必要,还必须要跟着和美?坦诚来说,他嫉妒得要命。
祁昱宁愿一世卑贱,也不要沐云桑施舍的好意。
要,他就要一整个沐云桑。是一整个,不是她开心得意时才想起的一点施舍。
从那夜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微弱希冀,就这么轻易的被三言两语打破。
沐云桑从来不需要他精雕细琢的血玉护身,从来都是他自作多情。
因为愤怒,不甘,他拳头攥得死紧,右手上的伤口崩裂开,鲜血顺着指甲缝流下,一滴一滴缀下,长了青苔的石板上开满了妖艳的小花。
两人分明就面对面站着,只有稍微抬抬手就能触到对方,彼此却相距十万八千里。
16/107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