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像宣平候府的世子爷?”
沐青山神色变了变,“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祁昱。”祁昱复又郑重说。
“祁昱……”沐青山暗自念了两遍,确认江都城没有这个面容冷峻的青年,偏偏听其话语声音,竟越发像女婿,他暗暗摩挲着杯盏边沿,神色凝重下来,不动声色说:“有事但说无妨。”
“晚辈唐突,还请尚书大人见谅。”祁昱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显得肃然,“令婿宣平侯世子徐之琰自幼多病,已瘫躺病榻十年有余,候府为粉饰太平,代儿寻了替身,以假乱真十四年,如今众人所见世子爷,皆是替身,候府前不久私下请去的赵神医,为的便是病弱真身。”
迎着沐青山惊疑未定的视线,他语气平静,“与令爱拜堂成亲的,也是替身。”
“放肆!”沐青山狠狠摔了杯盏,嚯的起身,眉目间盛满怒气。
祁昱亦起身,微微颔首,“在下所言,并无半句虚假,徐之琰所居乃是候府一不起眼的角落,巯岳阁,府上常住郎中数余名,且有江湖术士严九岁,以易容术,以假乱真。”
听完这番话,沐青山脸色已然铁青,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他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面前青年与往日相谈投缘的女婿,除了那张脸,言行举止一模一样,且昨夜才听得云氏说赵神医一事,本想等今日下朝好好问问女儿,没成想,这小子这么快就找上来了,如今,他几乎不用亲自去应证。
“此时此刻你找到我,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我是那替身。”
“跪下!”沐青山大声呵斥。
祁昱随即掀袍,屈膝下跪,背脊挺直。
这还不止,沐青山气得将桌上另一杯盏摔到祁昱背上,“我沐家的女儿,岂能由你们这么戏弄?岂是由你们随意欺瞒哄骗的?当我尚书府没人了吗?!”
祁昱不语,等老人家出了气,才起身倒了一杯凉茶递上,复又跪下。
沐青山捏着那杯盏,却是无论如何也摔不下去了,他深深吸气,压下震怒,“你说,小桑如今知道没有?”
“她,才知晓不久。”
哗啦一声,杯盏落地,碎片洒在祁昱面前,他神色未变分毫。
“我再问你,这一年与小桑朝夕相处的,是你还是那个病秧子?”
“是我,此前,小桑并未——”
沐青山怒声打断:“小桑也是你叫的?你今日来跟老子坦白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跟候府一窝子的黑心肠!你说,你想做什么?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祁昱默了默,倒是真让桑桑说对了知父莫若女。
“成亲一年,祁某并未逾矩半分,更不曾侵.犯分毫,如今已将和离种种安排妥当,自此令爱与候府再无关系,宣平候府理亏在先,余下事端,祁某自当肃清,还尚书府一个公道,还令爱一个清白,还望尚书大人息怒。”
闻言,沐青山才堪堪消了些怒火,可语气仍旧强势:“就算如此,你也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祁昱默然,半响后才开口:“祁某意欲登门求娶令爱。”
“你,我就知道你这个狼子野心的没安好心!”沐青山早有猜测,却不想这人竟敢当面说出口,气得他拿了角落的鸡毛掸子过来,二话不说狠狠往祁昱背上抽去,“求娶?老子今夜就送小桑走,更不用你动手,候府这一窝子都别想好过!”
“祁某真心求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绝不会叫小桑受半点委屈,今日所言并无半句虚言。”
这是个有骨气的,沐青山知道这是个有骨气的,十几年来宣平侯世子所做所为全是这小子,手腕、谋略、才智,样样不差。
他当初不就是看上这个年轻人稳重能成大事,可托付终身,可护女儿一生安虞,才应下的亲事吗?
江都城遍地矜贵之家,家世尊贵的纨绔子弟多的是,有担当有责任的好男儿却不多。
可沐青山心里气不过,手里的鸡毛掸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十几下后,不见青年吭一声。
反倒是那句求娶中气十足。
他一个年过半百的犟不过这个年轻人。
沐青山撂下光秃秃的鸡毛棍子,无力坐下,苍老的脸庞上不复方才气势凌人,到底才这一个宝贝女儿,他护眼珠子似的疼,猛然被告知出了这等荒唐事,如何能不气,试问天底下哪个父亲能不气?
“你道我当初图他候府什么?我尚书府在江都城亦是有头有脸,不要巴结人的,若不是瞧上你……罢了!”沐青山一口灌下凉茶,“求娶之事,以后莫要再提,你让我女儿才和离又风光大嫁,叫江都城满勋贵圈如何看她?”
祁昱适才抬眸,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还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肃清一切,安定家宅,才登门拜访,绝不会让小桑受此流言蜚语。”
“谁是你岳父!?”沐青山才将平息下去的怒气又突的蹿上来,“三日,我最多给你三日,这三日你且看着办。”
祁昱眉尾一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依您言下之意,三日后便能与岳父大人商谈求娶之事?”
沐青山直接黑了一张脸,这声岳父大人简直叫他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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