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将方才喝下那汤水全吐到一旁的盆與里,听见一阵脚步声当即示意她们噤声:“过后细说。”而后拿帕子拭去嘴角汤渍。
恰此时,王妈妈拿着本泛黄的册子进来:“您瞧瞧是这个不?”
云桑伸手接过,手指纤细白皙,缓缓抚过册子边角,才抬眸笑答:“正是呢。”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软,王妈妈一整日的操劳疲惫在这三言两语间,竟被消除了一大半,她欣慰的看向年轻的夫人,模样俊俏,性子极好,一颦一笑间尽显端庄优雅,这是多少世家大族养不出的贵女啊,偏偏……
王妈妈轻叹一声,“世子爷娶到您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
云桑笑而不语,忍不住在心里道:她遇上宣平候府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阿宝阿贝察觉出异常,乖觉的闭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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巯岳阁在候府东南角落,四周植了薄竹,竹外是几颗桃花树,坏境清幽,鲜少有人来此,这是徐之琰养病的地方。
重生回来,云桑半分不想踏入这里,每靠近那处一步便觉心头恶心更胜一分。
她咽不下那口气。她是个顶顶记仇的。
可书房在这个方向,祁昱在那里,她单独来找祁昱许是会惹人猜疑,可借着去巯岳阁这由头,凑巧遇上了谁说得准?
她现在的处境实在算不得好。
外头黑天了,初冬寒意初初显露,风刮过脸庞也是透心的冷,云桑手心却沁出些汗水。
她有些紧张,隔世再见,且还是这种要紧的关头。
“夫人,”阿宝扯了扯云桑的袖子,将灯笼举高了些,“您瞧前面……”
云桑顺着光看去,瞧清几步外那抹高大的身影时,脚下一顿,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手心濡湿得更厉害了。
阿宝见状,犯了难,夫人早上才与这人吵了一架,又哭晕了过去,如今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于是小声问:“要不咱们回头,绕道从亭子过去?”
“不绕。”云桑定定神,反而加快了步子。
阿宝来不及惊讶,忙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原就只有几步之隔,主仆俩又走的快,眼瞧便要遇个正着,云桑心跳得极快,砰砰砰的,甚至比当年情动还要热烈几分。
她这一步一步不是踩在青石板上,是踩在半空,上苍怜悯才给了她再世为人的机会,去见这个隔了一世、隔了命运作弄的心上人。
祁昱不是小气的男人,听过她的解释不会再同她计较的吧?
若他知晓自己也喜欢他,会……
云桑的思绪戛然而止。
就在她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团光影往右边桃林挪去的时候。
这,就这么避开她了?
阿宝不知晓她的主子已经发懵了,“咱们也快过去吧?”
桃林那处没有路,过了秋,地上掉满了枯枝落叶,夜间更是难行。
云桑如何不明白是何意,心里更不是个滋味,酸酸涩涩的,又闷得慌,她嘴皮子嗫嚅了下,声音不大不小的喊了声“祁昱”
那团光影似顿了顿,才缓缓转身过来。昏黄光色映衬着男人冷峻的面容,他现下没有易容,高鼻深目,五官要比徐之琰深邃许多,这是一张极具辩识感的脸庞,没有半点暖意,远远的落在眼里只觉更凛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一时间,云桑所有准备好的措辞全被堵在嗓子眼,哽着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偏偏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想了一百种应对法子,唯独没想到,祁昱是宁愿择那没有路的地方也要避开她。
定是恼极了她。
祁昱身边跟了一高壮的青年,名唤阿东,是他的心腹,此刻再木讷迟钝也明白些不对劲,于是讪讪出来,推了推阿宝的胳膊,留下灯笼后便识趣的走到外边去。
云桑想上前几步,才抬脚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嘎吱声,她怔住,而后便听到男人凉薄寡淡的嗓音:“夜已深,不知世子夫人何事?”
夫人,他都唤自己世子夫人了!?
从前不论如何都是唤她云桑的,这厢是摆明了要与她划清界限。
云桑急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想到早上的恶语相向不由得涨红了脸,再抬眸瞧祁昱那样疏离的神色,捏住灯笼长柄的手紧了又紧,直到指尖泛白,才勉强找回些理智。
她清了清嗓子,又在心里掂量了番,才道:“我有起床气,且昨夜没睡好,今晨说的那些话全是无心的,你千万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无意伤你,诋毁你的那些更是无稽之谈。”
说罢,她有些胆怯的抬起头,视线刚触及祁昱那双翻涌着不知名情绪的眸子,便匆忙移开,又补充道:“我以后再不会说那些遭雷劈的话,这回是昏头了,是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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