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也就是多说几句话解释,费不了多少时间。
看着王立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算咽下好奇,转身离开的身影,苏曼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在对方回头看过来的同时,言简意赅地说道:“递交计划书给县里是为了博得领导好感,不计较其他厂长照搬经验,是为了赚钱……”
苏曼没有继续说,只给了王立业一个“回去动动脑子,好好想”的眼神,就示意他离开了。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王立业在离开厂长办公室后,一直到他回到和工会主席还有领导甲乙丙丁的共同办公室时,还在琢磨苏曼所说的赚钱,是能从哪儿来赚。
坐在办公桌旁,已经捧着茶杯喝了好几口茶的工会主席在听了一会儿王立业的自言自语后,在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目光的同时,也给了王立业这个只把目光盯在纺织厂上面的死脑筋一个提示:“砖窑厂,苏厂长不光是纺织厂的厂长,她在公社,还兼着好几个厂的厂长,其中就有给咱们厂提供砖头的砖窑厂。”
王立业还没转过弯来。
工会主席无奈解释道:“咱们整个花阳县就只有麦秆公社那么一家砖窑厂,想要盖房除了从苏厂长的砖窑厂进货买砖以外,就只有离咱们花阳县得有三四个小时车程的省城才有砖窑厂,不想多花钱去舍近求远,就只能选择苏厂长的砖窑厂,你明白吗?”
“!!!”
王立业这才反应过来苏曼说刚能赚钱的途径根本就不在纺织厂,而是在她掌管的砖窑厂上面!
想明白这点后,他忍不住抬手呼噜了两下自己已经大秃特秃的脑袋,同工会主席感慨道:“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半点咱纺织厂变成这苏厂长手里分厂的不甘心了,人家是真有本事啊!”
工会主席:“你才知道?”
王立业没理会自己这位老搭档言语中对自己无奈的嘲讽,只继续说道:“你说她这脑袋是咋长的?咋就这么能算计……不是,是咋就这么聪明呢?现在一想,她这不光是想靠卖砖赚钱,还有她手头的建筑工队——”
工会主席跟着补充道:“那群人也都是她从公社挑选出来的,又有在咱厂建房的经验,以对其他厂那几个厂长的谨慎性格分析,他们肯定会优先选择已经有过经验的建筑队负责各自厂子的建房工作,到时候,羊毛出在羊身上,赚到的钱也都还是会钻进苏厂长的兜门里。”
“那苏厂长这不是又赚了钱又落了好名声,还得到了县领导的赏识……”听到这里,王立业彻底顿悟了,“这绝对是稳赔不赚的买卖啊!”
想明白这点以后,王立业心里头是又觉得庆幸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庆幸于自己在就纺织厂问题上,没有和苏曼处于敌对位置,也没在私下里做过小动作;幸灾乐祸则是一想到已经被苏曼算计入圈的另外接厂领导们,王立业就不住想大笑几声。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几天后,另外几个厂的领导在认真看完了苏曼递交给县里的计划书后,主动过来纺织厂咨询些具体细节,和想要同苏曼这个纺织厂领导搞好关系,争取能够一笑泯恩仇的时候。
“老王啊,以前的事儿咱们就都别提了,等咱们都忙完了给工人们建家属院的工作,我们几个请客,咱们一块儿上国营饭店吃一顿去,算是我们对你的赔罪,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今后咱们还是兄弟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此之前还都是“有福同享,有难不光不同当还要私下里看对方笑话”态度的厂领导们拍着心口窝跟王立业保证,今后绝对不再搞小团体这种事。
当然了,信不信,还是都在他们个人的心里。
听一听,就算了。
看着面前态度诚恳,全然没了往日高高在上样子的厂领导,王立业同样在嘴上说着不要钱的“真心”话,心里面却正不住盘算着该怎么完成苏曼交给他的任务。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套路对方呢,几个厂领导就主动提出想要购进和纺织厂一样的建筑工队和原材料,和他们打算尽快、尽早施工的想法。
对此,王立业莫名就想起了曾一度萦绕在自己耳边到只听一句就浑身哆嗦的,来自苏曼倾情演唱过的那首经典的《游击队歌》。
王立业:“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厂长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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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帮助县里其他几个厂子建房,顺便再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放到自己口袋里的这项工作,被苏曼交给了虽脑门锃亮,但至少还能在岗位上发光发热至少十年也没问题的王立业,而关于新技术方面的问题,则由小刘负责和乔黎明联系,这大概率是苏曼想要将“拖延大法”坚持下去的一种对策,以此来避免和乔黎明对上。
能把向来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的苏曼“逼”得要用到“能拖就拖”技能的地步,倒也不是代表着乔黎明太过咄咄逼人,或是他在追人方面有多大的本领,毕竟自打那次告白发生后,乔黎明整个人表现得就跟个受了惊的动物幼崽一样,比苏曼看起来更像是被表白的人,没等她躲他,他就先躲了,生怕自己会一露面就被苏曼直接拒绝。
从某种程度上说,乔黎明的躲闪是正常的,因为他想继续喜欢苏曼,所以他躲闪是害怕自己会被苏曼拒绝,连喜欢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所以,本应该直截了当同乔黎明把话说明白而无需逃避的苏曼,又是为什么要躲着乔黎明呢?
苏曼曾自我反省、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她的大脑给出来的答案是她自己无法接受的理由,直接就让她给排除掉了,以至于她至今都还没有意识到——
她,其实,已经不止一点点动心了。
当然了,直女的心思你永远猜不懂,就像是苏曼宁可崩人设去逃避乔黎明执着的追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有动心了那样,她自己都还说不清咋想的,又怎么能轻易就承认呢。
就这样,在把手里头的工作都支出去以后,苏曼虽然是乐得轻松不用和乔黎明直面接触,可她作为这个纺织厂里头的一把手,反倒是成了全厂最悠闲的一个了,这让习惯忙碌,也习惯了用工作填满的苏曼多少有些不适应。
坐在办公室里,苏曼把弄着手里的钢笔,思索道:技术学校招生的工作要等到学校建成,至少得等明年开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混合布料的生产也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才能完成,现在也还没办法向服装厂提供布料,进行大批量的生产;县里现在都在忙着跟纺织厂这里学习经验好尽快开始建房,对于我提交的另外一份计划书肯定是要暂时搁浅,等忙完建房工作以后再说,至少也得等到年底才能彻底落定……
思来想去,苏曼也没能想出任何一件能让自己重新恢复忙碌的工作项目,这让骨子里多少带了点工作狂基因的她不免有些沮丧。
苏曼才意识到,自己虽然是胎穿到这个书中世界中的“原生”人物,可她至今为止的生活,竟然还是如同上辈子一样,按部就班,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生活,就像是上辈子短暂人生的缩影。
——生活里除了工作,再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还是工作……
这比起上辈子,她偶尔还会摸鱼的状态,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曼知道这样不太好。
可问题是,除了工作,她还能干啥呢?
正在苏曼思索着自己在工作以外的兴趣爱好是啥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苏曼在接起电话时,还想着等过阵子得给办公室的电话改个线,让外来的电话都先经过厂长办公室外的秘书室后,再由秘书转接给自己,以过滤一些没必要由她亲自接听再亲自拒绝的电话。
然而……
“喂,哪位?”
“我,你爸!”
苏曼:“?——!”
没等苏曼从电话筒里熟悉的声音外加回答中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那头的苏刚山粗犷的声音就顺着她手里的电话筒传了过来:“闺女,你啥时候下班啊?你奶不放心你这几天住在纺织厂,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儿早上特意让我打电话给你,说你要是忙好工作的话,就回家住几天,她做了你爱吃的炸酱面,正好咱家去年搁院里头种了蒜,你要是回来的话,爸给你砸蒜泥吃!”
电话那头的苏刚山在碎碎叨叨地说着,电话这头的苏曼紧握着电话筒,只觉得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飞鸟走兽、花草树木争先于自己心中奔走、绽放开来,但她却全然顾不得理会,只听得见电话那头苏刚山的那一句,等你回家。
她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工作狂,也不再是除了工作就无家可归的成年孤儿——
她有家了,也有等她回家的家人了。
隔着电话筒,苏曼的心软成了一片,点头说了一声好。
…………
在令人无比眷恋的,来自家庭的温暖中,春去秋来,时间随着被一天天撕去的日历一起变化,转眼就到了1972年的年底。
由于资金多,动工早等原因,麦秆公社的建房是最先完成的,这让原本还有些遗憾自己因存款不足而没能在县纺织厂买房子的人,都没了之前的懊悔情绪,全都将目光放在了已经建成的公社家属院上了。
在这一年时间里,苏曼一直都是公社、县里两头跑,对公社这边先一步建成房的消息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为此,她特意在建筑队预估出大概建成时间以后,就提前安排好了公社几个“御用”编剧,和如今已经名声在外的表演队,专门又安排了几出很符合当下情景的新戏,来为即将到来的竣工仪式,和紧接着就要举办的抓房工作庆祝一番。
盛大的表演,也不能忘了开场前的讲话。
作为促成公社发展至今的重要人物之一,苏曼在田庆丰讲话完成后,也在众人的欢呼、簇拥下上台跟着讲了几句描述现在,展望未来美好生活的话就下台了,把舞台留给了表演队的人,和台下都等着看表演的社员们。
台上,表演队的同志们演起了从前大部分工人都会面临的“厂里工人多,房子少,想要分房就靠吵”的场景,夸张的表演,和诙谐幽默却的台词,让台下的众人捧腹大笑,而等到台上演到厂领导提议要给所有工人建房的时候,大伙儿又都想起了苏曼,是止不住的感动。
两个多小时的表演,三个被串联起来的故事,可是叫大伙儿过足瘾。
随着台上表演队的同志们集体上台表演着最后一场现场抓房的戏,在台上人人都分了房子笑得乐开怀的落幕时刻,台下的众人也都在心中感恩于自己如今的好生活都是领导给的同时,越发期待起了明天的抓房。
他们会抓到几层楼,会和谁做邻居,又该怎么装扮属于自己的房子呢……抱着这样的心情,人们热闹却又十分有秩序地离开了。
看着陆续离开的人,田庆丰问向同样目送着人们离开的苏曼:“小苏,今天表演结束后,明天上午就该组织同志们抓房了,你到时候要不要跟着一起凑凑热闹?毕竟咱公社能建起家属楼房全是沾了你的光,这几十栋房子里面也有你的一间。”
田庆丰所说的房子没用苏曼出钱,是几个厂里的工人们自发提议,说要由他们出钱给苏曼凑出一间房子来,以感谢她给了大伙儿工作的机会,又给了大家能够有机会住上属于自己楼房的机会。
苏曼一开始想推辞,但架不住群众的想法实在是太强烈——没办法,本来已经用预支工资的方式在县纺织厂那儿订了一套房子的苏曼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拥有了两套房。
“书记您明天不也要跟着抓房嘛,到时候就先借您和赵姨的手,帮我抓个楼门外加楼层吧,我明天得去一趟部队。”苏曼当然知道田庆丰也搁家属院这儿订了套房的事儿,更知道他和赵英姿是打算以后退休了也留在麦秆公社生活,好能离在隔壁军团训练的赵兰妮近一些。
“又有工作?”田庆丰看着只不过一年时间就又抽条似的长高了些却也变得更瘦了的苏曼,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叮咛的话,“小苏,你可不能仗着年轻就不顾身体,你的工作已经完成得非常好了,是可以适当放缓了一下脚步的……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苏曼听得出田庆丰话里对自己的关心,没有任何敷衍地点头保证道:“放心吧书记,我现在这是在为‘23窜一窜’做准备呢!就是长个儿了才显得瘦了点,其实我现在饭量可大了,身体杠杠好!工作方面您也别担心,我也不是天天都在忙活,保证劳逸结合!”
田庆丰清楚苏曼是个闲不下来性子,见她保证了,便也没说别的,只眼神往后撇了撇,在瞥见了某个眼熟身影后,他也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的心思,低声问道:“小苏,你这是和乔知青一起?回来公社的?”
苏曼:“……”
在听到田庆丰略显迟疑的问题后,苏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像个忠诚的哨兵一样,一直保持着和自己一米距离不变的执着追求者,乔黎明。
看着对方因自己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而瞬间变得炯炯有神到让旁人见了都觉得面红耳赤的灼热目光,苏曼默默点了点头,没否认也没承认地说道:“乔知青他,等会儿要和我一起去部队谈工作,所以……”
田庆丰:“哦。”
看似点头没误会,实际上却只用一个字就表达了“你看我信不信”意思的田庆丰的目光瞥过身边苏曼略有些泛红的耳朵,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紧跟着他们……或者说,是紧跟着苏曼的乔黎明。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头被前面胡萝卜吸引得眼都不肯错开一瞬,且任劳任怨也心甘情愿往前冲,只为了守护胡萝卜的驴子。
年轻时靠着“好女怕缠郎”这句话,外加自己那颗保证永远忠诚赵英姿同志的心与实际行动而抱得美人归的“老驴子”田庆丰太熟悉乔黎明望向苏曼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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