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站好,趁着这短暂的时间理了理在路上被吹散的发髻和衣服——事实上,她其实不用打理。这样凌乱,反而更能体现‘梁王’之前对她毫不留情的‘打骂’——但她不希望这模样被清河公主看去了,会显得她十分可怜。
然而大约是夜三赶路太急,一路上的风又太大,燕宁还没有整理完,清河公主便越过一道屏风,转头进了殿内。
清河公主一转头,见了燕宁这狼狈样,当即一愣。
燕宁与她对视一眼,也沉默:……
清河公主大约是第一次见燕宁这狼狈的倒霉样,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刻大笑道:“贱人,你也有今天!”
燕宁皱眉,清河公主这话一出口,她便知道今天是没法与清河公主讲道理了。如今她在梁国王宫之中孤立无援,也不想去与清河公主争个什么,于是决定闭口不言。
就是这样沉默的姿态,却让清河公主越发恼怒:“今早说话不是还挺伶俐,怎么如今没有话说了?!”
燕宁还是沉默,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谁知,清河公主却像是被这一眼惹怒了——又或许,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发作燕宁罢了,这一向上她的拿手好戏——她怒极反笑,道:“秋夏,给本宫掴她的掌!”
秋夏正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侍女,一直沉默地看着清河公主的所作所为,直到这时,才像是个收到了指令的傀儡,慢慢动了起来。
燕宁一哽,‘梁王’发她的时候,说了要交给清河公主处置,因此她心里知晓这一掌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便闭上眼,打算挨上这一掌。
她刚闭上眼,视线如潮水般被黑暗吞没,忽地听见身前大门处传来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且慢——!”
燕宁一惊,睁开眼时,便见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携着两位侍女急匆匆地进了清河宫。
她这样一喊,清河公主的侍女秋夏也是一愣,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便停下了。
“你停什么?你的主子是黛妃还是本宫?!”清河公主犹不死心,道,“别停,打她!给本宫狠狠地打她!”
然而,就是这短暂地一个停顿,黛妃已经带着人走到了清河公主的面前,伸手拦住了她。
“公主……”她细细地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到了之后,又片刻不停地劝道,“公主息怒!”
清河公主被拦住了动作,十分轻蔑又不忿地转头看她,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燕宁也跟着她的视线看去,细细打量这个女人。
从清河公主的话语中,她知道这个女人是黛妃,而不是夜三所提到过的金嫔,燕宁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个人划去了。
她细细打量对方,这个黛妃人如其名,如黛眉般柔软,是个看起来十分娇弱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留仙长裙,长发仅仅用一根木簪和一个绿色的发带挽起来,白皙的脸上粉黛未施,是个很无害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看起来无害而脆弱的女人,却敢正面对上暴怒中的清河公主,甚至敢直接拦下她的动作,不仅没有被清河公主迁怒地惩罚,反而只是一句话,便让清河公主安静下来,静静地听她劝说。
燕宁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何来头,于是闷头认真听着。
一时间,殿内只有黛妃柔柔弱弱的声音回响:“公主,您身体金贵,何必与这人动怒,伤了身体?”
清河公主重重地哼了一声:“与你说你也不懂,让开!本宫今日便要教教这贱人该如何说话!”
黛妃叹了口气:“公主,您又这样了,若是牧轻鸿见了您的模样……”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清河公主更是火冒三丈:“就是因为牧轻鸿!牧轻鸿瞎了眼,居然纵容这贱人爬到本宫头上!”
黛妃不为所动,安慰道:“公主,我是牧轻鸿的姐姐,自小与轻鸿一起长大,我了解他,他只是被迷惑了眼睛罢了。许是还没见过这样的江南调子,男人么,最是性子贱,越得不到越是想要。”
燕宁听着,便被这句话的前半句勾起了好奇心:黛妃是牧轻鸿的姐姐?自小与牧轻鸿因为长大?
可是,牧轻鸿不是说他是出身于红楼的孤儿么?夜九也说,将军府从来没有女眷,那这又是哪里来的姐姐?
或许是这句话的前半句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不仅勾住了燕宁,还吸引了清河公主的注意力。
清河公主想了想,大约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黛妃的话,还询问道:“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若是我说啊。”黛妃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诛心,“这人说好听了是什么公主,说不好听了,便是被咱们灭了国的阶下囚。”
“牧轻鸿看重她,也不过是一时而已。公主您处理的亡国公主还少么?牧轻鸿现在那么看重她,若是您罚了她,牧轻鸿定然是要与您起嫌了隙的。”
“等到牧轻鸿对她兴趣淡了,公主想如何发作,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燕宁听着:……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黛妃。
这位黛妃出口的一言一句,都让燕宁感到一种可笑的荒谬。在梁国后宫之中混得风生水起,就以为掌握了全世界、掌握了所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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