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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也不是无药可治，开了小续命汤，可娘不肯喝啊，成日里就说自己不中用了。”
庄掌柜在一旁垂首低声道，“其实我娘最疼我了，她这是怕拖累我。”
若水默了默，来到床前坐下，伸手放到被子里，摸着大娘的腿，瘦骨嶙峋，若水捏了捏，心下就已了然，肌肉已经出现萎缩了。
前世唯一跟她最亲的奶奶就是这个毛病，她经常没事就去给奶奶按摩。
若水又重新操起旧业，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前世，往事一幕幕地闪过，手上按着按着，泪水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屋内的人都能感受到，若水并非是假意伤心，而是绝对的真情流露，不免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久久，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英子，是你回来了吗？”
若水这才惊醒，看了看老夫人眼中噙着的泪水，转头望向庄大嫂。
庄大嫂走到近前，凑到若水耳边低声道，“英子是我的女儿，前两年因为给娘看病，家里不太宽裕，所以她早早就嫁人了，听闻过得很辛苦。为此，娘很惦记她。娘眼睛不好，这是把你当成了她。”
若水点了点头，随即娇笑道，“奶奶，是我，我回来了。奶奶你怎么能不吃药呢？你不吃药，我惦记奶奶，夜不能寐，回头在婆家做错了事，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听闻后，怔了怔，“那你千万不要惦记奶奶，奶奶吃药，吃药。”
庄掌柜听老太太说要吃药，眼睛顿时亮了亮，对庄大嫂道，“快！快去给娘拿药！”
庄大嫂应下，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温热的药上来。
若水哄着老夫人把药喝下，就继续给她按摩，时不时还教庄大嫂一些手法。
老夫人反倒更是伤心了，“英子，你以前不会这些的，这些年苦了你了。”
若水听闻后，手才顿了顿，“奶奶，英子这是为了你才特意学的，你可不要辜负英子的一番心意，我已经交给了娘，以后让娘每日给你按摩，奶奶要配合，还要记得按时吃药。”
老夫人一边笑一边留着眼泪，连连点头说好。
许久后，老夫人许是被按的舒服，竟又睡了过去，若水帮老夫人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了院子，“大嫂，这按摩您定要每日给大娘做，否则肌肉萎缩的严重了，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庄大嫂郑重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时候不早了，若水便不打扰了。”
就在若水一只脚已经踏出院门的那一刻，一直默不作声的庄掌柜却突然开口道，“乔东家，请留步！”
第66章 下一站
若水这才停下脚步，慢慢转身，静静地等着庄掌柜开口。
“乔东家，对不起。年前是我收了吉祥酒楼贾东家的银子，这才没有帮你。”
若水并未生气，而是笑道，“他是不是还叫你先跟我说可以调到货，然后再各种意外？”
庄掌柜听闻，惊得抬起头来，“你如何得知？不过我虽然缺银子，却不屑于干这些坑蒙拐骗之事，当时便直接回绝了你们。”
若水垂眸，贾东家让他们先假意诓骗，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最后关头再说没货，才能让她措手不及，无力回天。不成想庄掌柜的无货却让她心生警惕，这才派了伙计们出去寻鸡。
庄掌柜顿了顿又继续道，“今日乔东家有心了，我感激不尽！所以乔东家想要如何处置，我都悉听尊便。”
若水娇笑道，“我都说了，我没打算如何，过了年要好好给我供货哦！”
庄掌柜瞪圆了双目，“乔东家不追究？”
若水也不答，转身挥了挥手，同四公子一起离开了庄家。
四公子骑马并行于若水的马车旁，“你明知道他贪财，背信弃义，为何还如此待他？”
“谁说我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
“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知？我只知道他是个远近闻名的孝子。”
“那你此举？”
“我在赌！”
四公子闻言怔了一下，转顺点了点头。是的，她在赌庄掌柜的为人，赌他会向她和盘托出真相。
可看她的样子，明显是做足了功课，知道其母重病在床，知道庄东家是个孝子，还知道他因此事缺钱。
四公子看向若水，流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知己知彼，深谙人心，姑娘这场赌局本就是个必胜的赌局。”
“赌局就没有必胜的，我只是想，一个孝子又怎么会良心尽泯？”
“那恭喜姑娘赌赢了！”
若水也不客气，“谢谢！走吧，去下一站耍耍？”
“好！”四公子也不多问，他喜爱这种开盲盒的感觉，永远不知道下一站的惊喜是什么。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家颇大的鸡舍，若水上前直接扣门。
伙计来开了门，见是若水，连忙赔笑，可在若水眼里，这笑却有些不自然。
若水随伙计刚一进鸡舍的院子，就见方掌柜迎了上来，“乔东家，你怎么来了，快快，里面请！”
若水傲然地跟在其身后，却唯独给足了四公子面子，一路上狗腿的要命，倒是让四公子有些诧异。
进了正厅，也不顾方掌柜，直接越俎代庖地将四公子让至最尊贵的主位，看得方掌柜越发起疑。
“乔东家，还没请问，这位贵公子是？”
“这位是四公子，其余，不可说。”
四公子见若水的样子，就仿佛是宫里太监总管的派头，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极为配合的释放出些许上位者的威压。
“方掌柜，四公子今日来，是为了年前土匪劫鸡一事，不想在天子脚下，还有匪徒敢如此猖狂，所以前来了解一二，以便早日还大华百姓一个安稳。”
方掌柜闻言，脸色顿时白了几分，看向四公子的眼神也怯懦了许多。
按照若水的说法，此人定是官场中人，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人更怕与官家对上。
而且对方身份不可明示，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极为尊贵，要么是隐秘的存在，无论哪种，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方掌柜连忙回道，“四公子真是一心为国为民，小的钦佩。”
四公子也不理他，只冷哼了一声。
若水见状，“方掌柜，赶紧说说怎么回事，四公子不喜欢人拍马屁。”
方掌柜被若水说的又尴尬了几分，“咳咳，是这样，那日我从外地调了鸡回来，回来的路上，刚好碰到一伙土匪出来劫道，伙计们一时害怕就四散逃跑，待折回去时，鸡就全都没了。”
若水又问，“可见到土匪的面目？”
“土匪蒙着面，而且伙计们害怕，并未敢细看，就连忙逃了。”方掌柜见四公子冷着一张脸，又开始哭诉，“哎，乔东家，这一来，你都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银子，不过你放心，你的定金我一定会退回给你，咱们都是老关系了，不会让你来承担这损失的。”
若水听闻，一脸感激地笑道，“那就多谢方掌柜了，方掌柜真是仗义。”
方掌柜偷偷抹了抹额头的汗，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这一举动倒是没有逃得过若水的眼睛，“方掌柜，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出汗了？”
“啊？哦，许是这屋内的碳炉烧得旺了些，有些热，有些热，呵呵。”
方掌柜讪讪应着，心想话也问完了，这两尊活佛怎么还不走，眼珠转了转，忙对小厮喊道，“你去账房那领了银子，把乔东家的定金退了。”
不多会儿，小厮就将银子送至了若水跟前，若水刚要接过，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从头至尾都没吭过声的四公子，此时淡淡道，“怎么，你们签合同的时候，违约只是退还定金吗？”
方掌柜听得一哆嗦，明明这声音听不出喜怒，甚至没有责备，只是平平的询问，为何他冷汗都出来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官威？
若水此时一拍脑门，“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多谢四公子提醒。”又转头看向方掌柜，“方掌柜，违约可是要赔偿三倍定金的。我这付了你50两的定金，按照合同，你该给我150两才是啊！”
方掌柜闻言，瞄了一眼四公子，心都在滴血。今日若没有四公子在，哪怕若水提起，他最多也就退个定金，料想凭着交情，若水也不好开口多要。
可如今四公子既然问了出来，就定要按章办事了，他硬挤了些笑容出来，“是！是！你看我这一着急，把这事给忘了。”
转身又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伙计就又拿了100两过来。
若水接过银子，笑得满心欢喜，于是凑到方掌柜近前低声道，“方掌柜，看在你如此仗义的份上，我透露你点小道消息，我今日听闻吉祥酒楼的贾东家账面空虚，冷库内却有好多鸡，因此他要开全鸡宴回笼资金。
你说我这市面上到处都找不到鸡，他却那么多，这土匪会不会是把鸡卖给他了？此事我要不要请四公子帮你去查上一查，没准顺藤摸瓜，会有意外收获呢？”
方掌柜听完若水一席话，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第67章 重回如意酒楼
若水离开鸡舍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随即连忙对四公子俯首作揖，“四公子，你简直是神助攻啊，白白让我多拿走了100两银子！”
四公子一改方才在鸡舍内的冷肃面容，恢复了他往日里的温润，“若水姑娘，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看不惯他们的所作作为，略施惩戒罢了，再说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他看了看若水兴奋得意的样子，又道，“不过，看那方掌柜胆小如鼠的样子，你确定他最后听清楚了你的话？”
若水淡然一笑，“他听不听清楚不要紧，只要他听见「账面空虚」四个字就够了！”
四公子闻言轻笑，“原来如此！”
的确，又有哪个商人对金钱不敏感呢？
“四公子，今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必须请你大吃一顿，走，我们去寻一寻，看看有没有哪家酒楼还开张的。”
“好！”他求之不得。
二人一路行来，几乎所有铺子都是大门紧闭的，直至来到了北城，远远的，才看见如意酒楼的灯笼是亮着的。
四公子似乎知道这家酒楼正是贾东家的，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要不，再找找其他家？”
若水不免感慨，她和这如意酒楼的缘分倒是真的很深啊。
她转头看向四公子，诧异道，“别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为何要换？走，他家的「红玉满堂」可好吃了，我都馋了许久了！”
四公子听她这样说，倒是很意外，但也没有多言，只是跟在了她的后面，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还没等进门，若水就被拦在了门外，“居然是你这个死结巴，你还敢来？”
四公子的脸顿时沉了沉，身边小厮马上会意，还不待若水开口，便直接一步上前，大声喝道，“放肆！若水姑娘是四公子的朋友，岂是你能够出言不逊的？”
刚刚开口咒骂的正是钱掌柜，他听小厮这样说，便向后看去，果然是四公子，连忙鞠躬赔礼道歉，“小的不知若水姑娘是您的朋友，我这贱嘴，该打该打！”说着还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若水看了看他这副狗奴才的嘴脸，也懒得搭理，轻蔑一笑，就径直上了二楼，好似生怕多看他一眼会脏污了自己的眼睛。
二人一落座，若水就直接叫了两份「红玉满堂」和其他一些精致的小菜。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若水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不由得享受得眯缝起了眼睛。
“恩……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点没变！小二，来，再给我打包两份带走！外加十份饺子，一并打包！”
四公子看着眼前的佳人，满脸陶醉的样子，心情极好，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吃这里的「红玉满堂」啊。”
“你尝尝，真的很好吃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在锅边吃更好吃！”
“锅边？你还在厨房里吃过？”
“自然，我以前可是在这干过两天跑堂的，今日我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哈哈！”
“你？在这里？跑堂？”
“呵呵，这还要从那天在书院，你救了我讲起。那日我被迫离开书院后，阴差阳错就在这里做起了跑堂，后来还在公堂上让贾东家吃了大亏，他赔了银子不说，更是损了名声，所以他才这么记恨我啊！”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个缘由！”四公子一双星眸散发出异样的光芒，眼前的女子到底还有多少让他意想不到的故事？
二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直至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二人才相互告辞。
待若水走后，四公子立刻招来了身边的小厮，“阿福，你去查查这贾东家背后还有多少罪行？”
阿福自幼和四公子一同长大，主子一句话，他就已经明了，“公子是要帮若水姑娘？”
四公子笑而不答，反而问道，“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福觉得若水姑娘十分特别！”
“特别？”四公子沉吟半晌，“细微处可洞察人心，俏皮间亦啼笑皆非，恣意嬉笑怒骂，竞可毫不掩饰，哈哈，的确是很特别！”
“公子说的是，若水姑娘不但是性情中人，人也是极美的。”
四公子不由点了点头，她的美，是一种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美，是一种集多种不同的美集一身的美，时而俏皮，时而娇媚，时而狡诈，时而又有些战场上将士的英气，总是让人不忍移开视线，总想探究她到底还有多少可能性。
四公子此刻脑子里都是若水，可若水脑子里想的却不是他。
和四公子分别后，若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城西的观音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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