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从来没有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做些什么。
霍文贤今日有些疲累,孙管事走后,他打算早些休息。
临睡之前,他拿起枕边的一本书,读了一小会。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睡眠不好,每次睡觉之前,一定要读些东西才能睡着。
所以他的枕边时时刻刻都会放着一本书。
他刚有了些睡意,把手中的书本放下,捏了捏眉心,身体自然而然往后靠。
窗外却传出细微的声响。
被打断睡意的霍文贤,拧眉朝窗户望过去。
他冷眼看着窗户被人一寸寸打开,一道瘦小的身影飞速翻进屋内。
那人落地时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
……
杨雯揉揉摔疼的屁股,疼得呲牙列嘴,嘴里呼哧呼哧,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她拍拍手,四下望了望,张大眼睛努力辨别,似乎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杨雯看见床上的人影。
……眼睛瞬间亮了。
霍文贤着实没有料到,杨雯竟然还有大半夜翻窗户的习惯,忍不住又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说?偏偏要夜半时分,用这样奇特的姿势,出现在他的面前。
很快,霍文贤就发现,杨雯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杨雯正趴在霍文贤的床边,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一个劲儿盯着霍文贤看。
霍文贤抬起手,手指背面轻抚对方的脸颊。
温度灼人。
五爷皱眉。
“……你喝了酒。”
杨雯摇摇头,她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但她确认,自己没喝酒。
“……我没喝酒。”
霍五爷:“……你喝醉了。”
杨雯继续摇头。
“……我喝的是果汁,果汁不会醉人。”
霍五爷不想与一只醉鬼讨论果汁会不会醉人的问题,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说:“……我叫人送你回屋。”
杨雯趁机拉住他的手。
将整张脸埋在他的手背上,还蹭了蹭,一边蹭,一边嘟囔。
“……我身边没有别人,是你救了我,还收留我,替我治伤。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坏人,却没有把我送官……”
霍五爷的动作顿住。
他觉得今天晚上可能是一个好机会,一个能解答他长久以来疑惑的好机会。
霍文贤静静道:“你不是坏人。”
“我是个坏人。”杨雯把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我做过坏事,很坏很坏的事。”
“我没有办法,我要是不做那些坏事。弟弟妹妹就没办法活下去,他们还那么小,他们生病了,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亲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霍五爷静静听对方哭诉,手掌轻抚她的发顶。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杨雯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
“……五爷,您是个好人。虽然您不常说话,还嫌我烦,但是我知道的,您是个好人。”
这句话中,大部分内容都正确,但霍文贤还是纠正道。
“……我不曾嫌你烦。”
“……你有。”杨雯吸了吸鼻子,掰起手指头细数,“我刚来时,您嫌我聒噪,吵得您头疼,特意将我安排到距你最远的屋里住……”
“还有上个月,您嫌我话多,吵着您看书,托辞说您想吃镇里的蜜果,着我去买,结果我买回的蜜果您一个没吃,全进了齐少肚里……”
说到这里,杨雯越发委屈,那蜜果可是她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可新鲜了,甜而不腻,她可是一个都没舍得吃……
“还有前几日……”
霍五爷不得不打断杨雯的举例,承认他的确有过嫌弃对方的不良行径,对此,他表示深深歉意,并且表示以后绝对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杨雯像只被顺毛摸的小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大方表示,既然如此,那我原谅你啦。
“……五爷,有人要害你,你一定要当心身边的人,不管在哪,都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那群人不会轻易罢手的。”
“……我以前也是那样的坏人,所以我知道,那些人一旦认准猎物,就会死死咬住,绝对不会轻易松口。”
醉酒的杨雯说话没什么逻辑,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些没有逻辑的话语,却与他的梦境一一吻合。
除了海外留学未归的四哥,霍文贤是霍老爷子最属意的接班人。
在梦境里,他数次遭到暗杀,杨雯为了救他,死在杀手的枪下。
那时霍家内部为了兵权,已经分崩离析。
霍文贤的母亲死于大宅院里的阴毒手段,他胎里带毒,身体一直不好。
派人找到杨雯弟妹所在的医院,妥善安置好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后,霍文贤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此刻,霍文贤心中的疑惑完全消散。
杨雯又哭又笑,说了一堆胡话,后来又趴在床边,睡熟了。
霍文贤只得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赵品戎站在门口,见自家主子抱着杨雯推开门,挠了挠头说,五爷,还是让我来吧。
从杨雯悄悄推开五爷房间窗户,到跳窗而入那个狗啃屎的动作,赵品戎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
他相信,杨雯绝对不会伤害五爷。
……而且杨雯今夜还喝了酒,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赵品戎的好奇心第一次这样旺盛。
他说罢,伸手要将杨雯接过来。
霍文贤摇了摇头,绕过他,将杨雯送回了房。
徒留赵品戎一脸懵逼。
第二日醒来,杨雯头痛欲裂。
她拍了拍脑袋仔细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被齐汝宁诓骗喝了酒的片段之外,其它事,杨雯完全想不起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个一杯就倒的酒量。
而且醉酒之后,彻底断片了。
喝醉后的她,应该没有做什么不轨的事情吧……
杨雯不太确信地喃喃自语。
……啊!
她太讨厌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不过,即便她想做些不轨的事情,周围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定会拦下她的。
对,一定是这样。
于是乎,杨雯心安理得地起了床。
前往齐汝宁的住处。
将他最近新买且十分喜爱的学舌鹦鹉,给放生了。
惹得齐少一阵土拨鼠惊叫。
那可是本少爷花了三十块大洋才买回来的五色鹦鹉啊。
它不仅好看,还能学人说话,可有意思了。
齐汝宁心痛极了,却不敢有半分微词。
谁让他昨夜骗了杨雯呢?
教训完齐汝宁,杨雯高高兴兴朝五爷房间去。
自打上次从苍穹山剿匪归来,杨雯就一直在五爷房间用膳。
与往常一次半次的蹭食不同,这可是一日三餐准时报道啊。
所以每到饭点,杨雯就很期待。
五爷那里不仅有精致菜肴而且……秀色可餐。
有五爷在身旁,吃起饭来,都特别香。
……
杨雯当时和孙管家签了三个月的合约,如今很快便要到期了。
孙管家私下找她谈话,话里话外那意思是询问杨雯要不要续约?
如果续约,可以破例签长期合同,到时还可跟随五爷一同前往上京。
赵品戎知道此事,也来劝杨雯。
说她留在这个小县城里太屈才,她应该去上京大展拳脚。
杨雯并不这样觉得,上辈子她在那个地方吃了太多的苦,她不喜欢上京的生活,而且她的家人都在宝山镇,她不可能离开他们。
……
这段时日,陈家兄妹倒是安静了许多。
自从上次妹妹差点遭遇那样的事情后,陈家盛感叹世事无常,能活着就是幸运,他没有再要求妹妹嫁入霍家,他还立志,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妹妹,所以他常常跟在一群护卫身后学拳脚功夫。
自从上次剿灭山匪之后,护卫们对这个少年人也产生了好感。
剿灭山匪的关键之火就是陈家盛与他的妹妹一起放的,要是没有那把火,他们只怕至今还没有攻破山寨。
放火之后两兄妹还趁人不注意偷偷开了大门,放他们进山寨。
见陈家盛想学,那些护卫没有藏私,倾囊相授,奈何陈家盛天分并不高,年岁又大了些,好在勤奋好学,短短时日,进步不少。
陈静婉本就在新式学堂就读,和老一辈的观念不同。
父母想让她嫁给五爷,她不反抗,那是孝道。
但在五爷明显不喜欢她的情况下,陈静婉并没有执着于整天往五爷身边凑。
从山寨死里逃生回来之后,她便静下心来开始读书。
她读的书很杂,内容各式各样。
大部分的书是从齐少那里借来的,有时她也会从五爷那里借些书来看,但纯粹是借书,她不会拿着借书的由头纠缠五爷。
陈静婉的干脆举动,也获得了护卫队的高度赞许。
陈家盛也想让自家妹妹学些功夫,但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身娇体弱,筋骨早已长成,很难改变,即便学了拳脚功夫,怕是也难有收获。
陈静婉觉得想要护住自己,除了学会如何打架之外,还应该学些其他的东西。
像是在山寨,若不是杨雯教他们如何放火,如何隐匿行踪,如何趁人不注意偷偷开门,只怕他们来不及放火,很快就会被土匪们抓住。
兄妹两人也就根本无法成功将山寨大门打开。
她心里是很羡慕杨雯的。
她想变得和杨雯一样强大,遇事冷静而不是只会哭哭啼啼,连累自己也连累他人。
……
最近几日杨雯一直闷闷不乐,连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闷闷不乐的杨雯遇上同样郁闷的齐汝宁齐少爷。
“……你知不知道我上次被你害的有多惨?”齐少大吐苦水,“……就因为诓骗你喝了一口酒,我竟然被自己的亲舅舅告状。”
若不是收到母上大人的来信,齐少根本无法想象,舅舅竟然会向母亲告状?
告状诶!
那不是三岁小娃娃才会用的招数吗?
更可恶的是,舅舅竟然将他差点被土匪绑票的事,告诉了母上大人。
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他齐汝宁齐少乃是上京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都是小事。
家中人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安危……
杨雯无辜眨眨眼,不解问道:“五爷怎么会知道这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齐汝宁也十分疑惑,他明明已经封住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嘴,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齐汝宁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唉声叹气。
他可以想象,等他回到上京,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悲惨日子……
估计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哎,真不想回去呀。
齐汝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中逐渐扩大、成型最终占据他整个意识。
齐汝宁猛地从桌上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杨雯。
“……要不然我跟你回家吧。”
齐汝宁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好了,他两眼亮晶晶望着杨雯。
“我去你家住上一段时间,正好可以躲开我母上大人的狂轰乱炸,等她气消了,我再回去,到时候便是万里无云,云淡风轻,一切就都翻篇了。”
孙管事站在旁边,眼角抽了抽。
他莫名觉得少爷可能在作死。
正在犹豫要不要劝劝少爷,让他打消这个可怕的想法。
杨雯斜了齐汝宁一眼,巧笑晏晏道。
……你想去我家,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我家不养闲人。
除了我那个豆丁弟弟外,其余人都是要干活的。
齐汝宁很感兴趣,干活?干什么活?你别小瞧少爷,少爷看着身板弱,力气可是不小的。
……哦,是吗?
自诩大力士的齐少被杨雯用一根手指按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杨雯摇头啧啧两声,转身走了。
留下齐汝宁哎呦哎呦直叫唤。
一旁孙管事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杨护卫当机立断,绝了少爷这个念头,不然五爷指不定会做些什么事。
告状算什么?
若是少爷当真惹怒五爷……
孙管事口中念了声佛,根本不敢往下想。
杨雯不相信五爷当真是为了她惩罚齐少,心中又忍不住生出那么一丢丢幻想。
分别前一日。
杨雯又喝醉了。
这次没人骗她。
饯别宴上,是她自己给自己灌了酒。
她并不知道自己酒后会做些什么。
就是想喝而已。
都说一醉解千愁。
她想试试,喝完酒之后究竟还有没有烦恼?
酒的清香和辛辣感同时充斥口腔,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滋味。
既刺激又难过。
齐汝宁惊恐地看着杨雯将他酒杯中的高浓度白酒一饮而尽。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整个人像是炸毛的野鸡蹦得老高,一把夺过杨雯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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