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时人的感知不一定会变弱,米仓枝夏此刻就像是小动物,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也或许她是下意识这么说的。
“你烧到接近39度。会有危险。”北信介说。
米仓枝夏的头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表示拒绝,抬起右手抓住了北信介的袖边:“不要,我不要去医院,也不要吃药。”
本来就烧得眼眶湿润,此刻更是快要哭了。就像是小孩。看来是在医院里留下了格外深的阴影。
“那就观察一阵。”心情放松有利于身体,北信介说:“你在今晚前能降下38度就不去。”
“嗯。”米仓枝夏的手落了下去。
听到这消息,她像是安心了,浮着的眼皮垂下,闭上眼睛。
“先别睡。”北信介阻止她进入沉睡:“我给你的手上药。”
他端来一盆水,沾湿了小毛巾沾,拧干后,北信介握住米仓枝夏的手,用毛巾的一角擦过她的手心。
“唔……”米仓枝夏疼得皱起眉头。
像是有带刺的藤条划过她的皮肤外层,只是轻轻带过,却像是要撕扯下一层。
“因为有其他伤口,所以会疼些。”北信介说道:“很快就好。”
清理好后,他打开一管软膏。毒藤过敏不少见,当地人家常备药物。
米仓枝夏感到一股凉意漫过手心,像是将手浸润在最清澈的溪水里。在舒缓的感觉中,她又睡了过去。
好像只是一眨眼,她醒了。
天色已大亮,北信介走到窗外,束起窗帘。
“我煮好了粥。”他回头说道。
脑袋依旧发昏,困倦与迟钝缠住了她。
米仓枝夏迷迷糊糊地望着上方灰黄色的天顶。只要不是医院的白房间,哪里都好。
一个人坐在床上,等待着有人来,但只有父亲的司机定时出现,吉转交给她需要完成的作业。
当她忍不住其他人在做什么,司机背出了父亲、母亲和姐姐的日程表,他们听上去确实很忙,没有时间来医院陪她。
她偷跑出房间,听到护士们议论。
“小姑娘真可怜。”
“祖父是前大臣,父亲是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一个人住在这么好的房间,比得上我好几个月工资了。”
“是啊,哪里可怜,她应该多受些折磨才公平。”
“也没必要这么说啊。”
她们在检查时对她那么好。耐心地对她说话,温柔地问她疼不疼,她还以为……
所以小时的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受些折磨。如果她更难受些,生活在痛苦中的会不再难过吗?
此时此刻,死神像是俯视着她,已将镰刀压在她的身上,重得她喘不过气,在她身体中燃烧的,大概是地狱的火焰。
“……我没胃口。”她努力发出声音。
“你不想吃,但身体需要。”北信介回道,并未停留。
米仓枝夏拧着眉头像在吃药,舌头试探性地品尝着它的味道。
她想不起先前生病时吃的是什么,但粥并不难吃,反而觉得能很快吞下第二口。
“我自己来。”她说。
北信介不确定她是否能行。
“等等。”他说着出了门,搬来一张矮桌。高度刚好放碗,米仓枝夏也不用压低身体。
她握着勺子,动作迟缓地将粥塞进嘴里。碗靠边的位置放着酱菜,是北信介奶奶腌制的。
“小心烫。”北信介提醒。
他坐在一旁,确认米仓枝夏自己能吃。她也很听话,没动左手。手心上涂了软膏,绿油油的颜色,像是糊了层芦荟。
他起身要走,米仓枝夏抬起头:“……别关门。”
“你的情况要避免吹风。”北信介垂首望着她。
米仓枝夏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我会留些缝隙。”他说。
他确实留了条缝,小到阿豆只能隔着缝隙露出一只眼睛。
“过来。”米仓枝夏不知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阿豆的眼睛也看不到了,朦胧中听见小狗跑远的声音。
啊,是被讨厌了吗……
脑袋里的丝线解不开,她好像又要陷入糟糕的梦境里了。
她任热度侵袭自己,忽然有一团毛茸茸蹭了过来。阿豆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了那缝隙,在用鼻子碰她。
“……我还活着啦。”米仓枝夏从鼻子里发出呼呼的笑声,伸手抱住阿豆的脖颈:“可别吃了我。”
阿豆挣扎了一下。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才不会吃。不过它还是蜷起膝盖,在米仓枝夏身旁趴下了。
既然你这么想抱着我,也不是不可以。
北信介刚才在院子里给阿豆洗了澡,吹干后,阿豆身上的毛蓬松,靠在旁边有阳光的味道。
米仓枝夏睡了过去,之后就是被北信介叫醒,还是吞下了退烧药。寡淡无味的药片,像是吃进去了一口棉花,米仓枝夏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北信介又来测了下她的体温,38.2℃。
还是没怎么退下来。
他在清晨时去检查家畜们的情况,回来做好早餐后,等到九点不见米仓枝夏,进来就发现她发烧了,像是在做噩梦,嘟囔着什么。
露在外面的左手即刻昭示了病因。
幸亏当地人清楚如何对付毒藤过敏,家里也有常备的药膏。趁米仓枝夏吃完一餐后睡得沉,他去了躺地里看情况,之后就呆在家打扫卫生。
北信介放下体温计,阿豆在米仓枝夏身旁打了个滚,朝北信介晃了晃尾巴,张嘴打了个哈欠,意思是“我可按照你说的进来陪她了”。
我知道了,北信介也给予了视线回应,晚些给你加餐。
“多少?”米仓枝夏盯着体温计。
北信介将数字给她看:“退了一些。”
“那今天就不用去医院了。”米仓枝夏握着阿豆的爪子,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就是……你一直在这没关系吗,还有其他事要做吧?”
“在祭典前都是例行的事,给动物喂食、处理杂草和查看蜂箱。现在去准备晚餐,你有什么想吃的?”
身体在烧灼,北信介不问,她就没想过,但一被问,米仓枝夏觉得她需要甜味和水分。
但她真的可以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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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章内容提要乱了,但不说的话就不会被发现呢w
结束双十一战斗(?),有、空虚……感觉根本没必要攒在一起买!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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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前进,一时退却。
北信介看出来了:“想吃什么就说出来。”
“……哈密瓜……”
“我知道了。”北信介没回有没有,只是站起身:“做好饭了我会叫你起来,先休息吧。”
离开房间,北信介拿出手机,在名为【丸丸农家】的群组里发了条消息。
【需要哈密瓜,请问哪家有?】
下面立刻蹦出几条消息。
游戏狂人G:【这个季节?】
露营爱好者:【北小哥突然想吃哈密瓜了?】
真岛诚家水果店:【现在店里卖的哈密瓜不甜。】
界面上忽然蹦出一个新的聊天框,远坂凛对他发起了私聊。
远坂凛:【不是你想吃吧。】
远坂凛:【[疑问的表情]】
远坂凛:【话说为什么那家伙的手机打不通】
远坂凛:【她在做什么?根本联系不上】
远坂凛:【[愤怒的贴纸]】
轰炸式的消息。
北信介不慌不忙地输入:【是枝夏想吃。她碰到毒藤,过敏发烧了。】
那边立刻蹦出消息。
远坂凛:【哈?!】
正在输入中的三点蹦跶了好久,北信介以为对方不会回了,又出现新消息。
远坂凛:【我带哈密瓜过去。】
北信介的手指刚好按下发送键:【不介意的话,我会多做些晚饭。】
远坂凛的头像变暗了,也不知有没有看到。
十分钟后,北信介在煮汤时,门铃响了。
他穿着围裙去开门,远坂凛单手叉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个高大的黑皮肤男人。
“晚上好,北君。”她礼貌笑道,却散发出一股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拿哈密瓜来了。”
“十分感谢。”北信介回道:“晚饭也快做好了。”
远坂凛确实还没吃,没想到北信介会准备他们的晚餐。
站在她身后的Archer说道:“我也来帮忙。”
两位男性去了厨房,远坂凛直奔米仓枝夏的房间。
米仓枝夏半梦半醒,听到外面有动静,接着门就被推开。
傍晚的光线透过窗帘落进来,米仓枝夏有些意外,打起精神:“凛,你怎么来了。”
远坂凛坐到她身旁,伸手碰了碰米仓枝夏的脸:“当然是来看你。我说怎么联系不上,你肯定没看手机。”
米仓枝夏虽然拿回了包,但打开手机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就立刻按下关机,扔到了一边。
“真是吓了一跳,刚来没几天就发烧。”远坂凛抱臂道:“你还是适合生活在都市吧。”
米仓枝夏打起精神,解释道:“是过敏引起的发烧,谁知道路边的草会这么危险……”
“所以当时我就在暗示你别接祭典的事,你知道要爬那么高的山吗?比柳洞寺的台阶还多!”
远坂凛曾在柳洞寺打过工,扮演巫女,当时她就对要爬那些台阶耿耿于怀。
米仓枝夏望着她,像是虚弱地没法反驳她的话。
“算了,”远坂凛抬手按住额头,摇了摇头,又放下了手:总之我带来了哈密瓜,你可以吃个够。秋末本来已经下市,还是那个冒牌牧师寄来的。”
冒牌牧师。米仓枝夏的脑袋里浮现出了名为言峰绮礼的男人的样子。他是远坂凛的监护人,米仓枝夏有次去远坂凛家刚好遇见那男人,他的眼睛里像是藏着许多秘密。
“谢谢,”米仓枝夏弯起唇角,“我就知道,没有比远坂大小姐更靠谱的人。”
被这么一夸,远坂凛扭过头:“别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停止说你粗心大意。”
远坂凛的抱怨并没烦扰米仓枝夏,她反而愿意听远坂凛继续说下去。虽说与家人并不亲密,但她却拥有这样好的朋友。有的时候她会忘记这点,必须记住才行。
门打开了。
米仓枝夏今日已习惯了它的开开关关,远坂凛面露不快,回头看去:“进来都不敲门吗?我们还在说话。”
“晚餐已经做好了。”Archer抱臂靠着门边。
他看了进来,朝米仓枝夏点了下头。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我还不饿。”远坂凛接道。
“再怎么担心也要按时吃饭。”Archer扯开嘴角,笑道:“而且我不觉得你需要减肥。”
远坂凛的脸“唰”地红了,回头瞪了眼Archer:“你不说话——”
“没人把我当哑巴,好好,我知道了。”Archer摆了摆手,表示听见了。
两人斗嘴实在太有趣,米仓枝夏忍不住发出哼笑声。
“枝夏,有什么好笑的?”远坂凛明知故问:“病人就好好休息。”
“只是觉得真好。”米仓枝夏接道:“看到你们关系这么好,我好像也快痊愈了。”
“谁和他关系好啦?”远坂凛依旧不承认:“就是我的Servant而已。”
“是,大小姐。”Archer倾身行了个礼节:“那么,远坂大小姐,在下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请您入座就餐。”
远坂凛哼了一声,问道:“枝夏,你吃什么?”
北信介到了Archer身后,Archer让开了路。米仓枝夏要坐起身,肢体还有些木僵,远坂凛扶住了她,见北信介搬来小桌。
盘子里放着一碗面条,配上小菜,依旧使用了大碗对比手法,显得量没那么多,好像能够顺利吃完。
“我还是没胃口。”米仓枝夏盯着面条。
“吃完这餐就有哈密瓜。”北信介将碗筷摆上桌:“别忘了,你还没降下38度。”
想吃哈密瓜,不想去医院,这两个理由精准地抓住了米仓枝夏的软肋。
她只好拿起筷子。
远坂凛在一旁看着,眨了几下眼睛,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她随即勾起戏谑笑容,抬昂起下巴,说了一声:“真好啊。”
米仓枝夏朝她看去,满脸茫然。
“北君原来这么会照顾人。”远坂凛接着说道:“枝夏可调皮了,得盯着她会不会剩下。”
“你在说些什么……”米仓枝夏觉得远坂凛是在报复她刚才的取笑,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吗,”北信介却接道,“我会确保她不剩饭的。”
别把我当小孩啊……!话说他是认真的?!
但米仓枝夏没气力和远坂凛继续闹下去,干脆低头吃面,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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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坂凛离开不久,米仓枝夏的温度终于降下了38度,她暗叹自己平常为了登台表演,没白锻炼身体。
“不去医院了?”她向北信介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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