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 她们还来看什么呢?
晓珠正疑惑着, 胳膊却被灵萱一拉:“晓珠姐姐,咱们从侧门儿进, 哥哥说了, 给我们留了好位置的。”
晓珠被拉进了县衙大堂的内室,隔着一帘子, 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罪妇曹氏、春玲,雇侯望儿、钱孙、刁四儿杀人,人证物证俱在, 还有何话可说?”裴屹舟的声音,冷冷冰冰, 寒得瘆人。
晓珠心里一惊:他们一同下山回的家, 怎么她睡了一觉, 而县令大人已经把人抓来审起了案子?挑起帘子一看,果然堂下跪着曹氏、春玲等一干人。那凤儿姑娘也在。
外面的师爷正在陈述证据以及律法, 晓珠放下帘子, 见屋里的灵萱已经拿着盘子里的卤煮花生, 七七八八地剥起来了。
晓珠问这馋猫儿:“昨天我们回来了,县令大人又出去了吗?”
灵萱小吃货, 一口玫瑰甜露,一口卤煮花生,吃得两颊鼓鼓,小仓鼠一般:“可不是,他昨天回来,变了个人似的,对谁都轻言细语的,还对着月亮傻笑,吓得我哟。”
灵萱两肩一耸,颤了颤身子,做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后来你屋子里灯熄了,他傻笑着盯了一会儿,才叫了冬青,拿着刀,杀气腾腾地出去了。”
“再回来就是早上了,买了东兴楼的果子回来,让我和你一起来这里。”
晓珠从灵萱这支离破碎的言语里,已瞧出了端倪。恰似寒冬腊月里,饮了一盏热茶,融融暖意流过心房——她睡了一觉,他就做了这么多事了!
县令大人捉拿要犯、审案子是本分,可也用不着大半夜的去呀。
阿章家在花照壁街的百灵巷,东兴楼在狮子街,分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办了案子,还特特去一趟,就为这她爱吃一口果子。
唉,他说,他在意她,原来不是随口说说的。
于是乎,她又想起了一些旧事,当初莫名其妙,现下都有了答案:
有一天,她从雾灵山上下来后,随口对灵萱说了句,镰刀钝了不好用,第二天墙角就有几把新镰刀。冬青见了她打哈哈,说看铁匠爷爷辛苦,多买了几把。
有一天,她要从井里打水洗衣服,才吃了早饭,井旁已经多了七八个木桶,全都装满了水。
秋天刚到,风里有了一点儿寒意,她在院子里择菜时打了个喷嚏,下午灵萱就抱着新买的蓝花棉被来了,说是秦嬷嬷买的,可她去问秦嬷嬷时,后者明明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是她糊涂……
心思正乱着,忽听外面惊堂木拍得“啪”的一声,仍然是他的声音:“侯望儿、钱孙、刁四儿三人已死,且不论,曹氏与春玲□□未遂,依律徒五年、流一千里!”
晓珠听得心惊肉跳,知县令大人这是要为她出气呢。
灵萱却一脸急色,跑来给她说:“啊哟,这玫瑰甜露有点儿凉,我喝多了,要去茅厕那个一下。”
她说罢,捂着屁-股,飞一般跑了,晓珠“小心点儿,别乱跑”的嘱咐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待灵萱不见了影儿,晓珠重吸口气,打起帘子一角,偷偷看去。
堂下的凤儿目光冷冷,虽然仍是身躯瘦弱,可眼眸里一股淡然神色,竟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春玲泼妇一般,披头散发的,被堵了嘴,由两个衙役押着,还在奋力挣扎。
而曹氏竟然倒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几个衙役要来押她们下去。
“慢着!”只听得一声沉喝,有人大步进了堂。
曹氏喜形于色,扑过去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
“阿章,娘的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人是非不分,仗着自己头上有顶乌纱帽就徇私枉法,好孩子,你……你带为娘去锦官城,咱们找夏知府主持公去。”
她一面凄凄哀哀地哭诉,一面狠狠地瞪着堂上的裴屹舟与众衙役,眸中闪着狠决与兴奋,像是疯魔了。
说完了县衙的人,她又指着堂下跪着的凤儿,像阿章告:“还有这个贱人,吃里扒外,你快休了她,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晓珠看曹氏,早如在看一个疯子一般,但听了有关“凤儿”的这句,登时气就上来了,柳眉深蹙,手里紧紧搅着帕子。
她怜惜凤儿,这个与自己身世一样可怜的女人。
可是,当晓珠怀着担忧去看凤儿时,却见她跪得笔直,面色冷冷,好似根本不想再与曹氏纠缠,也对阿章绝了所有的感情。甚至在曹氏对阿章哭诉时,还轻蔑地“哼”了一声。
裴屹舟惊堂木一声沉响:“无知疯妇,你当这是哪里,由得你放肆?”两个衙役察言观色,已用一方破烂巾子塞了曹氏的嘴。
晓珠见得曹氏嘴里呜呜不停,眼睛只往阿章去看,而面色颓败的阿章,只对她说了一句:“娘,你真是糊涂呀。”竟再也没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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