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身子一倾,却把那朵粉色的芙蓉花簪在了她的发间。
晓珠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三步:“大人做什么?嬷嬷和萱萱还在呢?”
“你当着她们的面儿戏弄我?我还不能跟你说几句话了?”
晓珠用巾子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大人,晓珠不敢骗你,干锅麻辣鸡、鲫鱼炖豆腐、炭烤猪蹄,都是过年、过节才吃得上的好东西,谁知道你有‘不会吐骨头’那样的怪癖。”
她一双眸子清清凉凉,寒夜星子一般,口唇却嫣红,如霞色浸渍的芙蓉花,惹得人意乱情迷。
裴屹舟看着,再大的气也消了,心里却突突地乱跳。
他忍了片刻,撇过眼再不去看,只从袖子里掏出了个大荷包,轻轻道:“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晓珠忍了笑,拆了荷包一看,脸上登时变得严肃,像拿着烫手山芋一般,赶忙就还给他了:“不要不要,这东西,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她心里乱得很,要不是前日曲娘子三番五次地嘱咐,她就要绷不住了,又让他给感动得眼泪汪汪了。
那荷包里的,竟是几张地契、房契,多是在京城的,其他地方的也有几处,自然也包括他们现在住的、南屏县的这一处。
它们虽只是小小的一沓纸,却比其他什么珠宝首饰值钱多了。
她真的不敢接,要是弄丢了,她不是得自责死?
裴屹舟却掰开她握紧的拳头,硬把荷包塞了进去,郑重道:“现在盈盈的事情没有做完,我不能给你名分,但是我想让你放心。这些东西,虽是身外之物,却是我的全部家当,你放在手边,也安心些。”
晓珠有点儿愣愣的。
裴屹舟以为她是感动傻了,他现在的行为,怕是没有几个男子做过的。他想对晓珠好,除了明媒正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晓珠不过愣了一下,接着就把荷包往怀里一塞,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道:“大人,那……我就不客气啦。”竟明显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裴屹舟微微皱起眉:“你……没有其他要说的?”
晓珠冲他眨眨眼,颇有些裴灵萱的惫懒模样:“有,大人,我想问你,干锅麻辣鸡好不好吃?晚上还有一锅呢,骨头更多些,你要更仔细着些吃。”
裴屹舟呼吸一滞,心里泛起些苦水儿,只觉自己的一颗热乎乎的真心,全然去焐冷冰冰的石头去了。
他顿了一顿,振作了一番精神,又说服自己,她一定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就像上次自己说庞家二姑娘的事儿,她却如何也不吃醋一样,慢慢教她、多几次,就好了。
但他又觉得不对劲儿,今天是他们两个的生辰,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一颗真心全都送给她了,她真的只做三个菜也捉弄他就了事了?
就连灵萱,都知道把《资治通鉴》抄得恭恭敬敬的,来讨他的欢心呢。
他越想越肯定:不对,她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给他,或者是出于害羞?唉,她们小姑娘家家的,确实是脸皮子薄。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下午一直在家里待着,左等右等的,等晓珠来送他生辰礼物、来说几句贴心的话。可是,干等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又等了一晚上,月亮都上了中天了,也不见得人来。
裴屹舟越想越烦,抄起《孟子》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肤……”甚至为了保持精神集中,还一面抄一面念了出来。
念到“肤”这个字时,他脑中登时冒出了几个词:肌肤、肤色、柔润、凝脂……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把毛笔一丢,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他要去看看,这个小妮子的心,怎么这么快就从水变成铁了?
屋里,一盏小灯,恰如红豆,燃尽无常相思。晓珠坐在桌子边,就着油灯,一针一线地缝着什么东西。时间紧、任务重,她自己要求又高,这些东西做下来,熬了她好几夜。
但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去瞟窗台上的沙漏,这都大半晚上了,县令大人是不是气坏了?
“笃”“笃”“笃”,门外有叩门声。
来了!晓珠心里一慌,一针刺在了手指上,冒了一点儿血珠,把雪白的布染了一点红。她揩了揩,也揩不掉,有点沮丧。但还是先应付外面的人要紧。
“谁呀?”她装作傻傻地问。
她等了他那么久,哪里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
“是我。”今夜有月亮,将那他颀长的影子映在窗棂上。他的声音听起来虽平静,但晓珠知道,他从来对自己温言细语、只有含了怒气时才这样说话。
“是大人吗?这么晚了,我都要睡了……”她说着,将一块蓝花布把针线簸箕盖得严严实实的,又“噗”的一口,吹灭了小桌子上的灯,钻进了被子里。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裴屹舟的声音虽然还平静,但语速已比之前快得多了,显然是有些急了。
晓珠听出来了,捂着嘴吃吃笑了一回,又故作正经,再接再厉道:“哎呀,不出来了,夜里风怪冷的,有什么事儿明个儿再说吧。”
窗外未有回音,只听得夜风吹得院子里的芙蓉树簌簌作响,良久,才有人声:“晓珠,你还有东西没给我。”
“哦,什么东西?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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