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想到明月镇自闲山庄的那一晚,她与县令大人之间那些迷迷蒙蒙的情愫,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蹙起眉,狠狠地甩了一下头——不要什么姐姐妹妹的,她都不要,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如此这般打定了主意,到秦嬷嬷下午正式与她说这事儿时,她便以“自身福薄,无福消受裴家厚泽”为由,婉言谢绝了。同时还告诉秦嬷嬷,预备过了年,把自己的铺子在东市开起来,便离开裴家。
秦嬷嬷自昨晚被裴屹舟拒绝了,当真心如死灰。但气头一过,又想了个招儿来最后一搏。
少爷不是说晓珠和灵萱一样,都是他的妹妹吗?她就把事情做死,让晓珠焚香、认祖,当着大家的面叫他“哥哥”,看他忍不忍得住,受不受得了!
但她又知道自家少爷心志坚毅、言出必行,若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生生受了这声“哥哥”的话,那便是半分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即便他情入骨髓、爱之如狂,也再不会与晓珠有任何瓜葛。
于是乎,秦嬷嬷便想先摸摸晓珠的底,若是晓珠流露半点儿“不愿做妹妹,却想做其他什么”的心思,她就再折腾折腾。两人一配合,逼得少爷承认他自己的心,自然就事半功倍啦。
可是,哪里知道,自家少爷是个榆木脑袋,晓珠竟也不开窍。不止不当妹妹,还要离了裴家去,看样子,是要和少爷划清界限了。
这大半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这孩子表面上唯唯诺诺,却是个拎得清的、不甘自轻的。
秦嬷嬷想了一回,心凉得透透的,真是半点希望也没了。但另一面,她也对晓珠动了些真情,打心眼儿里劝慰她:“走不走的先不说,你一个姑娘家,先把铺子开起来,有个立足的地方再说。”
这话实在有理,晓珠也是这般想的,她收拾心情,一门心思琢磨吃食,余者再也不想。
大年初七一过,关门插锁的铺子开了张,她便邀了儒平一起,去东市赁店面。到正月初十这天,她的“真香小食”已然开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杜秋娘《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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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顶帷帽 ·
与其说是小店儿, 不如说是一爿摊位,三面有墙,正面无门, 窄窄挤挤的。晓珠的摊位在东市较靠里的地方,左边是家卖饮子的铺面,右边便是围墙了,刷得粉白-粉白的。
她今天第一天做生意,和儒平、灵萱群策群力, 很是想了些法子。
譬如说, 做了个朱红色的大酒旗,往店门房檐上一插, 风一吹, 飘飘摇摇的,很是惹人注意。
再比如, 大家伙儿图方便,都是在家里把要卖的东西做好,再带了来, 晚上收摊儿时,拎着空篮子、空碗就可以回去了。
晓珠却费了好大力气, 让冬青帮忙, 从家里搬了个小炉子去。添几块炭火, 把差不多已经做好了的香糯鸡爪,放在炉子上温着。别的不提, 光那阵子香味儿就飘了好远, 惹得人垂涎欲滴。
最后一项是听了儒平的, 明码标价,鸡爪两文一只, 椒盐蘑菇三文一碗,开业前三天,买五只鸡爪就送一碗蘑菇。
晓珠安排了家里的晚饭就过来了。她来得早,把一切收拾妥当,东市都还没有几个人呢,儒平也回家去找灵萱了,说带她一起来玩儿。
晓珠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就连柜台上那两个子瓷罐子也擦得一尘不染——那里面装着鸡汤,是怕鸡爪焖干了,以便随时添汤。
闲得无聊,她拿出一本《清平山堂话本》看了起来。这些日子,她操持着过年和铺子的事儿,读书识字儿却也没有耽误下,到如今,一些浅显的书都能看得懂了。
正看着一个《西湖三塔记》的故事,说宋朝年,一个叫奚宣赞的人在西湖边儿上游玩,恰巧遇到了一个迷路的白衣女子。
岂料,好人没好报,奚宣赞送她回家后,却被其家人留住了不许走。
原来,白衣女子一家,都是妖怪变的,奚宣赞想回家,女子就要杀了他取心。[1]
这故事写得一波三折的,晓珠看着正心惊动魄呢,忽听得有女子呼唤之声:“哟,什么时候来了个邻居呢?”
晓珠立马合上书,站了起来,见来人三十五六岁,容长脸蛋儿,头上扎个青布头巾,身后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伙子。
那小伙子长得魁梧,脸上也是一脸的横肉,他一手提一个篮子,里面满满装着些瓶瓶罐罐,也一点儿气不喘。
晓珠一看便知道了,这是旁边铺子的曲娘子并她的儿子,“曲家饮子”四个大字儿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铺子上边呢。
她来时就听赁铺子的人说过,曲娘子本是乡下人,嫁了个木匠为妻,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日子也过得去。
但曲娘子有一手酿酒作浆的好手艺,为人又精明,很快来了县城里,开了这家“曲家饮子”,倒比她的木匠夫君赚得多得多啦,平日里就拉了她儿子来一起做。
说实话,晓珠打心眼儿里佩服这种曲娘子。于是乎,生性腼腆的晓珠还是鼓起勇气,想去搭讪几句,毕竟以后一起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哪里知道,那曲娘子将她和她身后的鸡爪、蘑菇一打量,尤其在柜台上那两个瓷罐子来来回回逡巡了几遍,张口就是:“嗐,小娘子,你胆子可真大,这会子一个人就敢来,不知道这里闹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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