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飘来琴音,低吟浅唱,离岸边近的画舫悬着一排排灯笼,灯火通明,倒影水中,璀璨夺目。
画舫里传出男女调笑声,南风问;“世子爷,江姑娘约的是这里吗?”
世子爷凭着一个纸折的小船,赶来赴约,南风有些怀疑自家主子自作多情。
这时,一艘画舫朝岸边过来,四周垂着纱幔,看不清里面。
南风认出划船的乃是江府的小厮长赢、长功,朝船摇手。
画舫停泊在岸边,里面走出一个少年,身量略矮,那少年一身湖绿的杭绸袍,好似无暇美玉。
赵澈足尖一点,从水面掠过,擦着脸颊一股清风,蓦地熟悉的气息,江莫幽突然恍惚起来,赵澈已经稳稳地落在船头,借着船两侧的灯笼红光,看见江莫幽脸上瞬间的迷茫。
“江公子幸会。”
江莫幽的心神回笼,挥袖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公子里面请。”
赵澈弯腰进了船舱。
画舫里几盏月白纱宫灯,四周帷幔遮挡,从外面看,影影绰绰。
两人坐下,赵澈从衣袖中拿出纸船,说;“你这么笃定我见到这个纸折的小船,就知道来这里?京城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湖。”
江莫幽端起茶壶,斟茶,把一盅茶推到赵澈面前,“我让人等在广平侯府门前,如果世子不走这个方向,自然有人提醒。”
赵澈忍不住眼角浮起一丝笑意,“你又怎知我这个时辰过来?”
“白日炎天暑热,有人游湖吗?”
跟他的思路吻合。
画舫离开岸边,湖面的微风掀开纱幔,赵澈看向船外,画舫慢慢荡到船只稀少的地方。
转头定定地看向对面的美少年,“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想问皇宫那晚我为何要刺杀一个太监?”
“方便说吗?”
江莫幽端起茶盅,良久,徐徐地说道:“我六岁那年……..”
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困扰了她很多年,多少次半夜惊醒,那一幕浮现在眼前。
她讲完,赵澈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显出震惊
江莫幽端着茶盅的手微微颤抖,埋藏在心底多年,头一次对一个人诉说。
透过茶雾,江莫幽的面容模糊,琉璃一样冰凉眸子,没有了色彩。
“事后我查过,可那时我才六岁,没有任何能力查出真相,替我母亲报仇,茫茫人海,不知道凶手在哪里?直到那天晚上,我突然发现那个人,那个太监就是杀我母亲的人其中之一,他是领头的,我那晚看见他,失去了理智,只想杀死他,替我母亲报仇,没有考虑其它。”
沉默片刻,赵澈问;“你母亲是深宅一个妇人,得罪什么人,为何有人要杀她?”
江莫幽回忆当年那段往事,浑身冰冷,“我不知道,当年我不太小,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说当年她查到的人,都莫名消失了。
江莫幽喝了热茶,还是身体冰冷,一点没觉得暖,当年她早一步,母亲就不能死了,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她在母亲死的当晚还魂,对她来说太残酷了,令她无法接受。
看她的茶盅空了,她一双手还紧紧地握着,赵澈轻轻拿下她手上的茶盅,无意中碰到她的指尖,冰凉没有一点温度,墨色的眸底晕染着温柔。
斟茶递给她,江莫幽接过,手握住茶盅,盛夏中犹如置身冰窖一般,问;“世子认识那个太监吗?”
这就是她此来的目的,母亲死后,调查时又连累不少人消声灭迹,不得不中断,现在信任的唯有眼前这个男人。
不仅仅因为那晚他帮了她,莫名信任他。
赵澈自己倒了一盅茶水,啜了一口,说;“这个太监姓陈,陈望,是后宫二总管,原来是裕贵太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我就知道这么多。”
这就够了,江莫幽朝赵澈笑了下,眼底一层冰碴,没有一点笑意。
赵澈端着茶盅沉思,半晌说;“难道你母亲是得罪了宫里的什么人?是什么样的仇恨,宫里的太监私自出宫杀人,太监擅自出宫,而且是夜半,杀害的又是朝中大臣妻子,诰命夫人。”
匪夷所思。
皇宫落锁后,宫门不许进出,除非有紧急的情况,出入宫门凭腰牌,有太监出宫采买,宫门落锁前返回宫里,不得在外过夜。
江莫幽握着茶盅的手徒然一紧,胸口发堵,深吸了一口气,“要杀我母亲之人应该不是低等的宫妃。”
裕贵太妃,她知道是皇四子的生母,平常深居简出。
尘封在心底太久了,江莫幽异常的冷静,没有情绪的起伏,赵澈突然感到某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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