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平日里的应岚性子太过于温和宽容,此时见到她疾言厉色的冷然模样,霜华竟不自觉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但更加发凉的,却是心里。
今日娘子心中本便定然悲戚,若是真的教她又知道了陛下准备纳她进宫的打算……霜华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杨嬷嬷不要把那日她们听到的那个消息说出来。
可是,来到应岚身边不久的杨嬷嬷,显然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看着有些古怪的应岚与霜华,杨嬷嬷的心中虽然不知道为何方才霜华要阻拦自己,但……
总归这件事,对于这位娘子来说是件好事,此时说出来,不是更能宽慰她、让她好好保重腹中皇嗣吗?
杨嬷嬷越想,便越觉得此举可行。
于是杨嬷嬷继续道:“您虽然嫁过人,出身也……”
这话说了一半,杨嬷嬷才反应过来不对,她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
微有些僵地笑了一下,杨嬷嬷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口中的话,继续道:“奴婢在您的身边伺候也有一段时日了,自然看得出陛下是真的喜欢您,对您情意深厚的。”
顿了顿,杨嬷嬷终于还是说出了,霜华百般不愿意她说出来的话。
只见杨嬷嬷笑道:“更不必说,前几日奴婢听到的,陈总管说陛下很快便会纳您进宫了。”
听到杨嬷嬷这么说,应岚面上的笑意仍旧浅浅,看上去仿佛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若是仔细观察,定会发现此时此刻,她紧紧握着的手,指甲都因为太过于用力而陷入了柔软的掌心中。
应岚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隐隐的痛意,但这痛意,却全然不如心中的痛万分之一。
而杨嬷嬷还在说着,尽自己所能努力地宽慰着她,“等您生下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又有陛下宠爱,到时候那位大姑娘便是位份再高,也断然不会再如今日一般张狂,甚至平日里相遇还会让您三分……”
应岚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
想来自己的心一直在滴血罢,不然,何以会这么痛?
她听到自己轻轻的声音,打断了杨嬷嬷的话。冷淡,虚弱,仿佛不应该是向来平静从容、豁达乐观的自己的声音。
“是吗?”
杨嬷嬷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由得抬头,偷眼看了一眼应岚。只是目光所及,应岚那苍白的面色,不由得教她心头一突,涌上一些不好的思绪来。
果不其然,应岚接下来满是讽意的话,教杨嬷嬷瞬间反应了过来什么,面色忽地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应岚扔下手中的茶盏,那茶盏在桌面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六神无主,仓皇不知所措。
温热的茶水迅速顺着桌面流淌下来,浸湿了应岚的衣袖,而她却浑然不觉。
冷笑了一下,应岚点点头,语气中满是讥讽地道:“那我倒要好好谢谢你们那位陛下,和他的那点子宠爱了。”
说罢,应岚便觉得自己眼眶中,有濡湿的泪意要喷薄而出了。
她眨了眨眼睛,压下眼角那抹酸涩的泪意,然后垂着头站起身来,不教任何人可以看清她面上此时的神色。
她不要教自己这么狼狈。
一个只在意自己感受的、只会伤害她的人,凭什么教自己这么狼狈。
应岚慢慢地转过身去,霜华想要上前扶住她,应岚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霜华的脸上满是担忧与焦急的神情。
抬起手来,应岚决绝而冷漠地打开了霜华探过来的手臂,然后面色苍白而平静地往内间走去。
走进内间,所有的摆设与物品,都还是早晨她离开这里的时候,那安然无恙、未曾改变的模样。
早晨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中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欢喜,那样的期待。可是为什么,不过半日的时间,她的生活便已经变得翻天覆地、狼狈不堪?
应岚站在原处,目光不自觉落在面前的内间之中,目光所及的熟悉场景,正不断刺痛着她的眼睛、她的心。
软榻上,随意摆放着她的软枕、她的笸箩,还有她随手搭在那里的几件衣服。
以及那人遗落在这里的书册、外裳……这些早已在她不知不觉中融进了她生活中的、难以分割如今却不得不分割的东西。
甚至于,整间房间里都满是他们生活过、他们相处过的痕迹,那些历历在目、鲜活灵动的记忆烙印在脑海中,从前是她闲暇时想起来便觉得甜蜜的时光。
如今却像个笑话。
应岚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窒息一般的疼痛,她不由得苍凉地抿唇笑了一下,只是簌簌如雨的泪水,却顺着苍白的面颊行行落了下来。
她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从前那些缱绻的、温柔的、甜蜜的回忆,仿佛化作了无情的、沉重的五指山,将她压在了不能翻身的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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