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后问道:“陛下,臣不知……不知臣的这几个家仆,是如何惹得陛下不虞了……”
听到应丞相这有些哆哆嗦嗦的话,容弘却不怒反笑,只是语气缓缓地冷声道:“爱卿家风谦谨,府里的奴才又都是极懂规矩、敬重主子的。”
容弘的话中满是讥诮的讽意,但应丞相却是愈听,便愈觉得口中发苦。
在听到管家说陛下教人把守门的下人抓起来之后,他隐隐所预料到的、那有些匪夷所思又荒唐,但仔细想来其实也不是毫无痕迹与可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吗?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冷冷的视线,应丞相不敢抬起头来,只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继续听坐于上首、显然处于怒意沸腾中的陛下说话。
“至于这几个奴才为何会仆大欺主,又是受了谁的指使做了什么,应丞相不是最应该知道的吗?”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重,应丞相闻言,心中更是慌成一片,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扑通”跪倒在了地上,应丞相一面瑟瑟发抖,一面话有些不成腔地叩首道:“臣……臣有罪。”
容弘冷笑道:“你是有罪,但罪却并不只有这些。”
听到这句话,又想到之前陛下所说的抄家,应丞相只觉得心中对应岚的厌恶与憎恨更是到了极点,简直恨不得从未生养过这个女儿。
夫人与阿岑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出身低微的应岚,当真是一个只会徒生祸端的灾星。
容弘看到应丞相面上阴沉难堪,却又隐带怨恨愤懑的神色,便晓得了此时此刻,应丞相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原本冷怒的心中,忽然因为不自觉想到应岚从前在应家所过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生活而变得愈发恼火。
但更多的,却是怜惜与心疼的自责。
应家的人那般伤害她,她未曾放于心上,是因为应家的人从未被她在意过。
那么,被阿岚在意的自己对她的伤害,是否会在她的心上,划了无数道伤痛的疮痍?
亦或者,阿岚最初的时候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应家的人,只是一次复又一次的伤害与失望,教她慢慢地冷了心,不再放于心上。
那么现在,正在伤害阿岚的自己呢?有朝一日,阿岚会不会也像对待应家的人那般,全然不在意自己呢?
容弘只觉得心中涌上了一阵难言的苦涩。
半晌,他唤回了自己纷乱的思绪,然后微微侧过头去,冷声对身旁的陈忠道:“把东西呈上来。”
闻言,一直侍立一旁、噤若寒蝉的陈忠,忙轻手轻脚地上前将一叠纸张恭敬地奉给容弘。
容弘随手接过,在应丞相明显愈发僵硬与惶恐的神色中,他倏地抬手,将手中的那叠纸张尽数扔在了应丞相的身上。
“应爱卿,看看你夫人同女儿做的好事!”
沉冷的话语,仿佛是骤然袭来的狂风暴雨,直打得应丞相的脑海中满是不知所措的迷茫与空白,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抖若筛糠。
夫人与阿岑……夫人与阿岑会做什么惹得陛下如此愤怒的事情?
不不不,这定然是应岚那个狐媚的妖女在蛊惑陛下,构陷夫人与阿岑!
下意识的,应丞相想要出口为应岑与应夫人辩解,但他很快便又想到了空口无凭,若是没有证据陛下是不会向着他们这边的。
应丞相鼻子一酸,老泪纵横,他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拿起了那叠纸张,然后想要说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应岚那个妖女、那个灾星捏造的。
可眼前模糊着将手中单薄的宣纸一张一张看完,应丞相却只觉得越看,便越觉得心中发凉,最后如坠冰窟。
他虽然软弱怯懦,但能坐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却也并非蠢笨无能之人。
纸张上的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人证物证俱全,犀利而不留情面地指向幕后主使是夫人与阿岑。
且,应岚一介深闺女郎哪里有能力查得如此详尽,这恐怕是陛下在背后为她撑腰……
应丞相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虽然他并不知晓为何应夫人与应岑会如此为难应岚,甚至到了恨不能置之于死地、几乎是深仇大恨的程度。
但,想到平日里自己宠爱的嫡女那娇蛮、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样,应丞相终于不得不在这铁证如山面前,沉默地痛哭流涕,却说不出一句求饶的话来。
因为面前冷漠如冰的陛下,仿佛先其一步,看出了他想要哭求陛下饶恕夫人与女儿的心思。
容弘声线平静而冷漠,仿佛是二月里结了冰的河水,虽然至寒,但却平阔一片。
俯首痛哭的应丞相只听他漠声道:“要么,因为弑君之罪,你们应家九族诛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听出选择,以为是有转圜,应丞相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分侥幸来。
但接下来的那个选择,却教他泪流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要么,明日之前,教朕看到应爱卿好夫人与好女儿的尸首。”
闻言,应丞相泪湿的眼睛中,黑色的瞳孔不禁因为剧烈的痛苦与惊惶而倏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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