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爷写了票让差人去了,又问锦姐和春园,“你们是任城府里的?还有家人没有?官事完了,我送你们回任城还是让家人来领?”
锦姐还没答言,外间有门子报说,“大人,外间按察司和邢部的官爷们到了。”
县爷忙起身,欣喜道:“快快迎去。”让锦姐等人先回房待命。
沈澄今科中了进士,名在二甲,前头的进了翰林院,后头的进了科道,独他们这几个中间的在各部观风,那吏部、户部、工部、兵部都是有大路子的争先去了,就是礼部也是体面衙门,只邢部是个冷清去处,沈澄无根无派分到刑部。这次南京科道参孔弘绪,一连上了几个本,朝中先让御史台去查,御史台说:“我们是监察言事的官儿,不拿实案。”又让大理寺去,大理寺说:“坐堂听事审公断狱是分内的事,地方查勘实不能胜。”朝中说:“那都察院和刑部你两个派人去。”
都察院就下令给山东按察司,刑部任沈澄山东清吏司主事让他接这桩烫手的事。
沈澄接了任命也甚踌躇,回到寓中跟李希青商量,李希青说:“这是天上掉陷饼,我监没满离不得,不然我一刻不迟赶到山东去呢,锦姐和春园都盼着我,这公差让你去探亲为甚不去?管他什么案子?白纸黑字该怎么就怎么了?到时交差就完了。“
沈澄听着也有几分道理让新收的小厮相儿去街上采买几件礼物想着官事完顺路带给锦姐的,第三日领了凭带着几个差官往山东去了,到了驿馆会了按察司毛大人,说了一番案情,沈澄听得有任城王家的丫头,问:“这个任城王家是旧督府吗?“
毛大人说:“任城除了他家还有谁?”
沈澄没来由心下一紧,心想,南京人在任城王家做丫头只怕是春园。匆匆忙忙用了午饭,带晚赶到曲阜县衙,县爷接进去,上过了茶盘,沈澄开门见山地问:“听说有两个女子本是王家的丫头被他掳了去如今在衙中?”
“可不是嘛!那天孔府着火跑出来三个女子,一个是本地的,两个是南京人是王府的丫头,大人来之前我正和她们商量家人来接呢。”
沈澄说:“这个不急,先请出来我见见。”
锦姐和春园到了跟前都跪下行礼,沈澄不等抬头就认了出来,手中一个杯子几乎摔落,亏他有几分深性强自镇定问:“你是南京桃叶渡的锦姐吗?“
锦姐一听声儿抬起头,惊得张目结舌,春园一看“啊“地一声惊叫,幸而锦姐还有几分机灵,也问:”你是南京江宁县的云哥吗?“
县爷和毛大人都好奇道:“这是什么说法?大人同她认识?”
沈澄说:“是同乡所以认识。“扶着椅子问锦姐,”你的事尽管和我说,我替你做主。”
锦姐看着沈澄眼中热泪滚滚,哭得哽咽气噎一时说不出话来,毛大人和县爷见这个样子恐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县爷道:“她今日见了大人思乡情切怕是说不清楚了,饭已备好请先用,明日再问。”
沈澄说:“两位先行,我还有家乡话说,稍后就来。”
毛大人和县爷先去了,王鱼儿也告退了,沈澄忙上前扶锦姐,“好妹妹,怎么是你?”
锦姐倒在他怀里哭得立不起身,沈澄拿着袖子给她擦脸,半响住了哭,拿着沈澄的袖儿问:“云哥儿你现在是官了吗?”
沈澄点头,“是的,你有话尽管同我说。”扶着锦姐起来坐了,锦姐扯着他的袖儿将他上上下下端详了一回,看他虽是道袍常服那精神气象已是不同往日了,含泪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并府中所见所闻都如实讲了,沈澄听完双目圆睁青筋爆起,“我必要办他!”又执住锦姐的手看着春园说,“你们也只当做了场恶梦,凡事都会过去的,我到时亲送你们回去。”
春园抹泪说:“我是没脸回去的了。“沈澄道:”这话怎么说的,表兄他在京日日盼你呢,五月他的官赁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接你上任。”春园听了却更伤心了,”我如今这副样子怎么还有脸去见他。”
”这…“再直白些的话沈澄也不好往下说了。
锦姐皱着眉,“春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有什么没脸的,你干什么丢丑的事了,现在没脸的人是那孔弘绪不是咱。你怕表兄他在意这事啊?他敢,你好好一个人平白掉在泥潭里他没能救得你就该打,还反过来怪你吗?他若是有个三言两语不中听的,咱也不跟他了放着王敏正好好的不是人啊?我们永远在一处倒不好?”
沈澄闻言倒不替春园担心,还恐锦姐回王府有些不好,当面也不说透,再三的宽慰了,当夜就写了封信给李希青将春园的事详细交代了,问李希青主意如何。
次日一早,沈澄和毛大人同县爷皆换了公服带着人坐着轿一路到孔府门前,沈澄吩咐将前后门看住了,一律不准进出。
门房报进去的时候,孔弘绪包着头绑着手正在园子里看戏喝酒,听说有官来了也没在意,“没信说最近有人来啊,想必是路过来拜会的,传一桌客饭请二爷来见吧,我带着伤就不见客了。“
门房苦着张脸说:“公爷,他们传帖要见您啊,其中有一个年轻的还是北京来的。“
孔弘绪听是北京来的,只得坐起身停了戏,请在厅上相见。
三人见给孔弘绪行了礼,在下面坐了,孔弘绪见毛大人是山东地界认识的,县爷更不必说自家人,只沈澄是个生脸,就问:“这位大人是北京哪个衙门的?一向不曾见过。”
沈澄说:“下官是刑部的。”
“刑部的?“孔弘绪笑道:”那真是少见了,一向是礼部的官儿在我家的多。“自已吃了茶,看着毛大人和沈澄,疑道:”这山东近日有什么大案吗?”
毛大人回:“公爷府上没出大案吗?”
孔弘绪摆手道:“不用提了,天降大祸走水没了十几间屋子,跑了三个丫头。”
沈澄问:“公爷手脸的伤就是那日留的吗?”
孔弘绪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说:“摔的,摔的,本不能见客为大人你是初来才破着脸相见。”这时下人上来禀,“公爷席好了。”孔弘绪说:“备了桌便饭请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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