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现在好好的不该去个信让他们放心吗?”
锦姐计较说:“当日不让我跟你的就是我爹,现在我被休了,我若家去让他知道了,他能让我跟你吗?这事不提也罢,等过个三年五载有机缘咱俩一起回去,料他那时也没话说。”
沈澄虽觉得这样不好但也拧不过锦姐去,只自家写个封信回家给爹娘,说自已一切都好,已放了洛阳府推官,问家中平安。
沈元和李姑见了儿子的信自是欢喜不已,就是婷姑见丈夫得官也觉光彩。
杜员外见女婿做官比自个儿做官还得得意,整日穿着绸缎衣服,高底靴子,革带冠巾,人家见了不说是个庄户员外倒说是个归田乡宦,又跟女儿说:“你如今是做奶奶的人了,也该体面起来。“替婷姑打了两顶四两的金丝髻,做了几身通袖袄儿,又买了两顶官轿让女儿和李姑使用,说:“太太和奶奶出门是有例的,没得坐着商人家的轿儿失身份。”又结交了一班帮闲的文人,自家起了个号叫“昌明先生“,刻了章与外间联诗做选,酸文假醋,好不变扭。
沈元倒是一切如常,李姑先时还高兴了一阵,过了段日子见儿子做官回不来就想得慌,再后来见邻家儿孙满堂,想自家儿子远在千里媳妇独守空房,这孙子从何指望,就与沈元说让媳妇随儿子任上去,一为传宗接代,二来儿子在外也要人照应起居。沈元又请了杜老爷来商量,杜老爷说:“早该如此的,少年夫妻还是在一处的好。”当场让人兑了二百两银子给婷姑,还嘱咐说:”你现在是当奶奶的人了,到了那里不要再像家中似的,那些杂事让下人去做,女婿如今是个官了,你到那间让他把锦绣收了,他若看不上你再寻好的与他,三妻四妾儿女成行才是个道理。”
李姑当婆婆的人听了自然高兴,婷姑听了也说不出其他理儿,锦绣在一旁听见心里十分愿意面上又做娇羞,只沈元说:“你到那边让他好生做官,公心做事,平日少喝酒晚间早睡觉,少年人不要窝三调四放荡情怀。”
婷姑应了,沈元翻黄历订了十九日出行,杜老爷派了两房家人一个叫杜宽,一个叫杜让,带着各自家小一路相送。
婷姑一行人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到了洛阳,寻到刑司衙门让人报说,“家中奶奶从南京来了。”
沈澄刚与锦姐起身在镜前梳头,听到这信放下梳子下意识道:“哪个叫她来的?”
铁姐也放下脸,气嘟嘟的,又回床上躺着去了。
沈澄想来都来了也没有其他法子,向锦姐说:“我看看去。”
锦姐用被蒙着脸也不应声。
沈澄吩咐冬英说:“你伺服奶奶吃早饭。”出得门见了小厮相儿,问:‘在哪里?来了几个人?”
相儿回:“来了八个人,奶奶同一个丫头,还有家人婆子带着两个小孩。”
沈澄见长辈没来就放了心,不急不缓走到前头,接住了问:“怎么来的?一路可顺吗?”
婷姑见他绣衣乌帽,玉带长袍倒呆了一呆没敢认,沈澄拉着手让她坐,婷姑回过神感慨道:“你我也两年没见了,我见你森然间有股高气,可见果然是个真官儿只站着就比我爹那些假架子冠冕多了。”
沈澄笑说:“哪里的话?不过比在家日老气了些不是小孩子了,岳父大人的富态几人能及。“又问:“吃过饭没有?”
婷姑说:“城外吃过了。“对跟来的人说:”还不来同姑爷见礼。“
沈澄受了礼,问了声辛苦,让杜宽、杜让带着家人下去安顿,见锦绣盯着自己,也打量说:“这丫头长大了啊,比我在家日不同了。”
锦绣听了好生欢喜,觉得沈澄有意于自己,更是秋波频传,可惜沈澄全没看见,使人去订酒席,又派人去收拾房。
婷姑正要和他说些体已的话,外间冬英进来传话,“大人,早饭备好了,奶奶让我来叫您。“
沈澄说:“我一会儿就来,你让她先吃。”
婷姑纳闷,“衙内不止咱家吗?”
事到这里沈澄也不藏着,大大方方说,“不是的,这是我新买的丫头叫冬英。“唤冬英:”你来见过杜奶奶。“
冬英就行礼叫:“杜奶奶。“
沈澄接着说:“我后娶了位女子,就是她口中的奶奶,中午你们姐妹再叙礼,你一路劳累先歇歇脚,我去吃过饭再来陪你。“说完便同冬英去了,留下婷姑愕在那里如个木头人相似,锦绣着恼说:”小姐,你看这事怎么处?好好的怎么多了一位奶奶来?“
婷姑想着是一点办法没有,伤心道:“就是多了十房我又有什么法子?“那锦绣平日是能言快语,得力能干的丫头,因有个给沈澄收房的心,此时倒比婷姑还气盛,喋喋不休的骂,”不知是什么野狐狸,水蛇精,趁着我们不在就迷了姑爷,我们不在就罢了,现在小姐来了,她还大模大样充哪门子奶奶?也不过来磕头见礼,一点人事不知的东西肯定是个歪剌货贱骨头,小姐你就忍着吗?要我说揪了她来跪着叫奶奶,让你替您倒茶端饭,洗脸梳头,再不好扒了衣服让她上灶烧火!”
婷姑听着更觉委曲,心里想这样办奈何手上没力量,何况脑中也还清楚知道这事是办不成的,只坐着默默垂泪。
沈澄回房陪着锦姐用饭,锦姐问:“你们见过了?不多留会儿呢?”
沈澄说:“略说了两句话,听你叫我怎能不来?”
锦姐问冬英,“你见那奶奶生得如何?“
冬英犹豫着不敢说眼看着沈澄,沈澄说:“中中的人品,你午间见了就知道了,差你远呢!只是为人很好决不会为难你的,你只当她是个本家姐姐,平日里也多个说话做伴的人。”
锦姐不以为然轻笑一声,慢慢用过饭,沈澄换了公服上堂去了。
院里下人收拾好屋子请婷姑过去,婷姑带着锦绣进了内院,见一个少年女子坐在堂上喝茶,穿着月白娟衣绿罗裙,头上戴着两支金钗,通身气派非凡,方才见过的冬英就在旁边立着。婷姑心知这就是那位新奶奶就咳了两声,锦姐依旧喝茶头也没抬,只问,“谁在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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