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去,一切迈向了崭新的开始,草木生发,经济向荣,大晔恢复朝会已有多日,连日里来积压的章程,于贺兰桀已经繁重得需要三个不眠不休的昼夜才能处理得完。
派遣入东海国的沈辞没有等到圣人遣返东海国秀女的消息,已经归来,在述职禀告东海见闻之后,得了三日休沐。
这三日本来不该出现在宫中的人,却回来了。
“圣人。”
沈辞脸色尴尬,似有几分为难。
贺兰桀从堆砌如山的奏程之中抬起头来,疲惫的眸,布满了血丝,精神有些不济,他被迫揉了下眼角,待恢复少许清明,沉声道:“不是说已经禀告完了,东海无异状么。”
虽然贺兰桀并没有相信。
沈辞说话吞吞吐吐的,犹豫半晌,蓦地上前两步,噗通跪倒下来,稽首到地,“臣死罪!”
东海国并不像表面那么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海昏侯和王太后母子也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乐天安命与世无争,这些倘或自己不说,圣人也是知晓的。但沈辞却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三日以来他寝不安席,一直在思量,自己隐瞒下来是对是错,可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海昏侯信誓旦旦,握有的这张底牌,告知于自己,并不是说倘若自己不传达给圣人,便会被撤掉乃至弃换不用的。相反,他只是中间传话之人,他的决定影响不了最后的大局,倘若欺瞒圣人,才是真正欺君之罪!
今日来到大殿之下,虽没有言语,但已冷汗直下。
他固知圣人为人,所以这一句话,便只是一句,也是大晔的滔天巨浪。可被赋予选择的权力的,也不是他,所以他不能不说。
贺兰桀淡淡道:“愿意说了?”
料想事情不至于如此简单,沈辞归期延误,没有随礼部官员归京,而是在东海国盘桓多日,要不惊动海昏侯很难,贺兰桀不动颜色,并没丝毫责怪之意,接着道:“说罢。”
“诺。”
沈辞再度稽首,跪直身体,向御座之后的圣人回禀:“臣在返京之前,行藏已经暴露,海昏侯的人发现了臣,臣因顾虑圣人没有给出信号,所以由始至终没有向海昏侯出手。他在得知臣的行踪后,也没有采取兵戈,而是私下宴请于臣,并托臣向圣人带回几样信物,再传一句话。”
贺兰桀皱眉:“东西呢。”
沈辞不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从怀中掏出信物,起身面呈贺兰桀,贺兰桀打开,那是一张裁得工整的精细宣纸,纸面轻薄剔透,丝理晶莹,然而偌大的纸张上只有两个字——
初月。
随着纸张打开,一缕极细腻的头发从里头掉了出来。海昏侯送来这东西作甚?一瞬间连贺兰桀也不明,如此大费周章地转达,竟只是一样无足轻重的头发。贺兰桀拾起掉落在案的头发,看粗细长度,便似绒毛一样,轻盈而柔软,握着不似成人之物,便如同新生婴孩的胎发。
一念顿生,贺兰桀霍然瞳孔急颤。
“他说什么?”
沈辞不敢有隐瞒,尽管明知,这是一个天大的陷阱,极有可能陷圣人于不利。
“他说——”沈辞攥紧了拳,红了眼咬牙道,“臣死罪!他说‘贺兰桀,虎毒不食子’。”
一句话,便如一根七尺长的锲钉从贺兰桀天灵之中刺入,将他的颅骨穿刺而透,钉在那儿,只剩双眸发直,言语不能。
作者有话说:
眠眠大概也就这一回占了上风吧,人生高光时刻。
第48章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贺兰桀撑住桌角, 似乎要站起来,可因为太过费力,最后又重重摔回了椅背上。
目光死死凝固在那张墨迹已干的宣纸上。
初月。
初月……
贺兰桀口吻急促:“还有没有,只这一句话?这不可能!”
沈辞这几日将海昏侯传达话语的那天的情形早已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确定没有丝毫遗漏了, 他颔首道:“有。臣见过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贺兰桀指尖发颤, “初月,是叫作初月?”
沈辞急忙点头:“圣人, 那女孩儿眉眼与圣人极为相似,海昏侯说, 因是生在初一之日, 取名叫初月,已经快三岁了,是早产生的, 先天有些不足,但已经会唤人了。海昏侯言之凿凿,说那便是圣人的女儿!”
贺兰桀犹如血脉逆流, 想要呼吸,呼吸不得, 想要说话,开口不得。
脸上的青筋痉挛着,他头痛欲裂地摁住了额角,沈辞惊呼“圣人”, 唤李全进来伺候, 李全急来给贺兰桀倒热茶, 但贺兰桀端茶的手都在发抖。
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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