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妃又对所在在场之人下了严令,凡有在太子面前泄密者,身家老小,皆自我掂量。胆小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哪里还敢对勤妃阳奉阴违。
……
一天一夜,贺兰桀从噩梦中苏醒。
所有人长松了一口气,但另一口气又在不自觉提起。
“鹿鸣清!”
贺兰桀下意识去传鹿鸣清,但忽然想起火场里发生过的一切,将声音吞在了嘴角,只发出含糊不满的一道呼唤,没人听得清喊的是什么。康海过来伺候穿衣,贺兰桀推开他,除了寝衣什么也没穿,朝外走了出去。
暮色里,有人提着灯笼,聚成一团。
勤妃通体玉翠绮罗,立于在中间,凤眸微凛。见他终于出来,勤妃说道:“还发疯么。”
贺兰桀的脚迈过门槛,视线却顺着勤妃身后的方向一定。
他们围着的不是勤妃,而似乎是……
贺兰桀没听见勤妃说什么,呼吸却突然提到了嗓子口,再也出不得。他大步踉跄着朝那具横卧在地上,盖着裹尸布的尸体走去,终于来到它面前,两膝软倒,跪在了地上。
惊怔地看着。目光眨也不眨。
涩得疼的眼眶,不断涌出热意和潮意,汇聚,淌落。
“不、不可能。”
勤妃在他身后,虽也红了眼,但依旧不减半分凌厉地道:“太子,振作起来,崔氏命薄无法侍奉你,将来自然有更好的女子与你相配。”
贺兰桀充耳不闻。
手颤抖地揭开裹着尸身的布,露出底下遍布凝涸的尸油的尸体,恶臭霎时间涌入鼻翼,在那一瞬间,贺兰桀目光一滞,看到了她手里抓着的——
一条金色的腰链。
褪去闪耀的光泽,被灰烬所染黑,但依旧可见精致华美的腰链。
他送给她的礼物。
说拿了她的两只鸭子的手绳,要还的礼。
此刻,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
霎时间他喉头涌起一股无法压制的腥膻味,贺兰桀将腰链从她的手里拿了下来,看了一眼,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
“太子你——”
嘴角险些不断坠落,贺兰桀也不擦。
他握住那条腰链,手微微收紧,放在嘴边,像是要将它吃下去。
勤妃吃惊地命令沈辞上前,严防他突然做出什么失心疯的事情来,但贺兰桀并未如她所想。
在腰链捧到嘴边时,贺兰桀的手一顿。
这上面,缭绕着一股淡淡的火油的气息。
他震惊地看向她——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扭头喝道:“仵作呢!”
是,是火油……
不是事发突然,是蓄谋已久。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谁,谁要害眠眠的性命!
贺兰桀的双拳紧攥,青筋毕露。腰链上的金片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肉,满是烫伤水泡的手掌,顿时满掌脓血淋漓。
勤妃是决不允许事情继续闹大传到圣人耳朵里的,她立刻阻止:“谁也不准去!”
于是沈辞等人急忙止步。
贺兰桀终于看清了,他寒着一张脸,右手擦掉嘴角的血迹,阴沉地道:“孤说去,谁敢违抗,就地处决。”
沈辞望望勤妃,又看看太子,最终还是听了位份更高的那人的话,带着人去了。
勤妃怒其不争,“太子,再查下去,必会惊动圣人。”
贺兰桀冷然盯着自己的母妃,再一次告知她,自己对于此事的坚决:“孤谁也不怕,便是不做这个太子又如何!”
我的眠眠,岂能白死。
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陪葬。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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