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
没有挽回得半分余地,她只好扭头含泪出去。
“嫔妾就在外头等,圣人不答应彻查这件事,嫔妾决不会走。”
宸妃出去,殿门合上。
圣人带有病容的脸极是苍白,他看向贺兰桀,道:“宸妃只是怜子,故胡乱攀咬于你,莫在意。”
贺兰桀道:“臣知道。”
圣人叹了口气:“赵王,是朕溺爱的孩子,可惜他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
他伸出手,艰难地握住贺兰桀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道:“太子,私藏崔氏一事,朕让它揭过,东宫大火的因,不要再查下去了,朕只有这一个要求。”
贺兰桀蓦然看向病榻之上,自己的父亲,他的眸光噙着讽刺。
“圣人已经知道,火是赵王放的。”
天子耳目何其之广,怎能不同时将他和赵王监视起来,谁动一下,有一个骨肉相残的念头,他便敲打谁。
所以圣人心明如镜,胭脂山黄罴与他无关,而东宫之火,崔莺眠之死,则是实实在在赵王所为。
可笑。
圣人要他退一步。
一条人命,几人失踪,赵王用半残之身抵了。
岂能够?
圣人一眼看穿了贺兰桀的心思,叹气:“朕知道你不平。但你要知道,崔氏纵然尚在,事情捅破,你绝无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朕会降罚于你,而且你的崔氏,也断不可能成为太子妃。她乃是罪臣之后,罪臣之后,如何能入主东宫,将来母仪天下。”
“朕把一切托付给你,亦有代价。”
圣人仰面望着刺绣双龙纹的金色帘帐,眼中感慨万千,似是陷入了眸中回忆当中。
年轻时,杀兄夺位,踩着兄弟的尸骨爬上顶端,在险峰之上当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当年在夺门之变中丧生的人,已经成了他心中不能触碰的禁忌的烙印。二十余年来,阴魂不散。
都说帝王是上天之子,可他却难逃自己的心魔。
他疼爱赵王,也信任太子,故不愿他们重复自己的老路。
“太子,放赵王一条生路。”
他这样说道。既是要求,也是恳求。
圣人自知时日可能无多,而太子羽翼渐渐丰满,倘若自己不能在临死前得到太子的一个承诺,他便是下到九泉,只要想到他们兄弟仍可能反目成仇,便心有不安。
贺兰桀双眸通红如血,凝然不动地跪倒在圣人病榻旁,末了,他哑然一笑,道:“父皇偏疼赵王之心,臣明白。也许崔氏一命,在父皇与赵王心中皆不重要,但在臣心中……罢了。”
话至此一顿,他再度抬起头来,看向已几乎奄奄一息的帝王,一字一字地说道:“臣在此立誓。”
“臣活一日,便有赵王一日。”
这话,斩钉截铁,一诺千金。
但,这话也有一个漏洞。
圣人费神思量,挣扎着撑臂侧卧起身,凝视着烛火跳动中贺兰桀的面,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实在未从贺兰桀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端倪。
殿外再度传来宸妃不绝如缕的隐隐哭腔,圣人已是头晕欲眠,当他精力旺盛时,有的是功夫与宸妃缠绵周旋,但目下,他已病恹恹的实在没有那副闲心可操了。于是,他有心无力,朝贺兰桀挥了挥手,“去吧。”
贺兰桀依言起身。
当他要转身出去时,耳畔再度响起圣人苍老尽显疲态的声音。
“你准备,十日之后,朕下诏传位。朕的身子,已经撑不住理政了。”
圣人要退位做太上皇,并且,在一方面,监视贺兰桀的一举一动,让赵王有一个可去之处、容身之所。
贺兰桀脚步略作停顿,话音落地,他什么也没答,径直步了出去。
宸妃不知里边进行了什么谈话,兀自抹泪在殿外嚷着求见圣人。蓦地,殿门拉开,一股风灌入,吹动着贺兰桀的玄青错金银蟒纹对襟长袍,再往上,宸妃泪眼对上一双无悲无喜、无嗔无怒的黑眸,她的哭声骤停,而太子也只是一句话都没有,掠过了宸妃,往太极殿丹陛而下,身影远去。
她呆愣在原地,看了眼大开的殿门,那里没有任何声音。
宸妃心中蓦然惶恐了起来,右眼直跳,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可是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连伺候圣人跟前的苦内侍,也没透出半点口风来。这人这些年来收了王家不少好处,就算不出卖圣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总是能让宸妃和王戬挖掘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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