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走后没多久,姜芜也慢慢地往着书房的方向走了去。
从榆苑到书房的路,她一共走过两回。第一回 时,是在苏墨生辰的时候,她去寻他叫他早些回来,她想给他做碗长寿面。
这一回,是她还想趁着今晚再与他说最后的话。
在快要到书房的时候,要经过一道弯弯绕绕的长廊,空荡荡的长廊黑寂,仅几盏微弱的灯光还亮着。
姜芜轻声走到书房外时,紧闭的书房内亮敞一片,是有人正在里。
她站在门前,屋内透出的昏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墨。”姜芜轻声唤了声,听见书房内传来脚步声,她又立地后背抵了在门上,不想让他出来。
“你就不要出来了,我怕我,一些想说的话,见了你,就说不出口了。”姜芜红了眼眶地道,喉间哽咽,短短的一段话,硬是被她分成了好几段。
身后的动作声静了下,姜芜弯唇地笑了笑,轻松了不少地坐在书房门前的台阶上,慢慢开了口,“我们二人走到如今,刚好是十个年头,在前九年里,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的重话,或是与你反着,全是顺着了的你意。”
“我不是生来就逆来顺受,我只是想着,若是当年我在遇见你下山后,是直接将你的玉交给平阳侯,叫他带人来及时寻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也许会和世子爷一样,正直、善良,又或许会是和四小姐一样,永远快乐、向阳生长,又或许会是和旁的人一样,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算,终究是我先欠了你的,我还给你也是应该的。”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当时我是真的不知道它的存在,我们俩个人都有错,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什么,前前后后的种种,我们就当两清,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姜芜说到最后,脸上已是一片的泪痕,第一个孩子始终都是她过不去的那道坎,她只是很多时候都没有说过,并不代表着,她早就将它一并忘了去。
“在最后的这一年里,我想过同你过一辈子,我是真的给过你机会的。我以为你能懂的,我从来不会和你计较什么,没有怨你回来,更没有怨你没有陪我看大夫,这次,我也没有怨你没有赶上恒之的出生,我都没有的。”
“我就只是累了,也许是我放的那把火,又也许是你在惩罚别人的时候,也许也还是在你走的那三月里,我觉得我可能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不想再与你过这样的日子。”姜芜释怀地笑了笑,忽忆起一月初三那日他说过的话,心底又是一阵的难过,“那碗长寿面,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给你做。”
“在亭松镇,我走的时候,骆医仙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的胸口会疼,其实我都知道,也许我走了以后,你忘了我,就不会再疼的吧。”
“还有恒之,恒之我这次就把他一并给带走了。我有想过的把他留给你,你给他的生活,如何都要比我给他的好得太多,但我还是舍不得,你今后会遇见真正和你般配的人,会和她白头,会和她偕老,也会和她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可是我就只有恒之了,你把恒之给我好不好,我不想让他今后长大了,也会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姜芜泣不成声,“种种因果,你就当还给我了吧。”
突然,“吱呀”的一声,是书房门自她的身后被打开。
姜芜站于台阶之下,转了身,抬了头地看着走出来的苏墨。
苏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无表情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随着他话落的,是一张甩到她脸上的一纸休书。
“如你愿了。”苏墨松了手地道,“拿着滚吧,最好一辈子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纸张落下时,刮得姜芜的脸生疼,恰一阵风过,又是将休书吹到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姜芜缓缓俯了身,捡起落于地上的休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是还尚未干透的墨痕。
“好。”姜芜张了张口,强忍着应下,转了身一步步朝着长廊的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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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远得了苏墨的令,赶来书房,在来时路上,还与姜芜碰上了一面。
他见姜芜的双眼红肿起,轻问了两句,才知道她们二人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龚远心底仍还是有些不信,皱了眉地问:“公子真的要这般?”
“怎么就不了,她想要的,我给你就是了。”苏墨皮笑肉不笑地道。
龚远想了想,又问:“那我要去送姜姑娘一程吗?”
“送,怎么就不送了,你亲自去送她出城门。”苏墨转过身道,提笔重重在纸上写下两字,白的纸,黑的墨,除了刺眼,还是刺眼。
龚远抿了抿唇,只能垂头应下,轻声地退出了房门。
整个书房内这下只剩了苏墨一人,他再也忍不住地重按上胸口处的位置,一口鲜血随之喷出,洒在方才的纸张上。
一白,一黑,如今再添了一红。
她口中的那碗长寿面,他又怎能不记得。
元和二十年,他比谁都记得清楚。
元和二十年,一月初一,他在外闹了事,回府时被楚氏发现。他被禁了足,同时楚氏也要求所有的人都不能给他送吃的。
他被饿了两日,两日后,一月初三,恰是他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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