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应承了这好意,敛下心中诸多思虑,上榻休息。
被连续拘禁了数日,她这副身子着实需要好生休息休息,方能养精蓄锐,行脱逃之计。
连日倦乏,殷殷捂着汤婆子,不多时便睡着了,只是夜里梦魇,见着茯苓顶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来向她索命,说是被她害成这般凄惨模样。如此一来便再睡不着,辗转反复了一晚上。
翌日晨,殷殷推说贪睡,叫小苔不急着进来伺候,尔后便在榻上心神不宁地等着时辰。
吉时一到,青衣请灵,蒋府内外人丁齐聚,蒋正摔丧驾灵,大殡出府浩浩汤汤地往南边儿去。
等送殡人群俱去,蒋府内明显清净下来,殷殷喊冷,唬得小苔和护院去替她支炭,自个儿则草草妆扮完毕,循着昨夜的记忆摸索着回到钟萃园。
蒋源灵柩既撤,钟萃园中守灵之人俱已跟随送殡而去,此刻园中反而是全府守卫最松懈之处。
当日她和茯苓被关押在园子西北角上时,茯苓曾说过,只要能逃出那间屋子,就能从西北角上小径出园,再穿过致青园,即可从西北角门直接出府到长平街。
纵然昨夜薛晗好巧不巧安排沈还下榻在致青园,但蒋源生前身份尊贵,沈还既来吊唁,今日当亲随宾客送殡,致青园此刻也有隙可寻。再者,一旦送殡队伍回府,蒋府重新守卫森严固若金汤,她便再无半点法子可以逃出生天。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殷殷定了心神,顺利避过为数不多的看守,到了园子西北角上。
西北角上新设一方灵堂,白漫漫一片,不消说,自是茯苓的灵柩。
兔死狐悲,更何况茯苓是因她而死,殷殷不由在廊下住脚,远远看了一眼。
“谁在那头?”廊庑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
殷殷受惊,仓皇往小径逃去。
身后那人迅疾追出来,殷殷借势藏进一旁假山,好在她虽对此地不熟,但看那人装束应是沈还的扈从,自然也是生客,殷殷闷着头七拐八绕,竟然真令那人犯了迷糊,绕出假山往致青园追去了。
殷殷藏了小半个时辰,见那人一无所获地返回钟萃园,约摸又过了盏茶功夫,才从藏身之处出来,小跑着进了致青园。
致青园中果然阒无人声,她到底是赌对了。
送殡队伍回程至少还需要四个时辰,如今家中既有蒋府给的聘礼银钱,雇辆车不是难事。只要她能逃出蒋府,应该足够她在蒋正回来之前回到家,带上娘亲和姨母逃往乡下了。
思及此处,殷殷振作不少,凝神往西北角上走。
雪地雁过留痕,她并不敢走大道,只辨着大致方向,猫着腰从后院小树林里穿行。
一路窸窸窣窣,脸颊脖颈并四肢无一幸免,皆被光秃秃的枝桠挠了个透,等终于穿出小树林,致青园后门出现在眼前,殷殷抹了把被擦花的脸,快步奔向小门。
然而手刚搭上门栓,脖颈上即多了一抹寒凉。
殷殷眼眸微垂,入眼是一柄锋利寒凉的大刀。
冰雪天里,她几乎是立时打了个寒战。
门后就是夹道和角门,只要出去就能很快见着娘亲和姨母,殷殷并不舍得放手,只得强作镇定地问道:“这位爷有何贵干?”
邱平不答,斥道:“转身。”
殷殷迟疑,利刃逼近半寸。
殷殷无法,放下手中门栓,小步挪移着避开刀刃,颤颤巍巍地问:“这位爷是不是拿错了人?奴婢不过想出府去采买……”
“住嘴!”邱平打断她,“你若方才没在假山处鬼鬼祟祟藏了快个把时辰,这满口胡言兴许还能将我唬住。”
眼前之人的装束和身量,不是方才在假山处和她纠缠了半晌的那位又是谁?
殷殷恼自个儿被他的障眼法所迷惑,只顾庆幸未被发觉,竟忘记雪地无痕就是她最大的破绽,以至于中计自投罗网,被人守株待兔,一时哑口无言。
思索了半日,她正要为自己开脱,邱平已不容分说地喝令道:“走。”
刀刃架在喉管处,殷殷不敢不听,只得往来处返回。
邱平将她押回致青园,命她进了抱厦。
殷殷人方立定,刀刃已撤,颈间一松,终于得了喘息契机,正要出言胡诌,外头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邱平立刻回刀入鞘,拱手道礼:“大人。”
第4章 “你看我像是这般好心的人……
邱平尚在和沈还寒暄:“大人怎这般早就回来了?”
“不过一个侍郎,也不会有追谥,我只送到城门,权当全了路祭之礼。”察觉到有生人在侧,沈还往屋内看过来,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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