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悄悄看着他,视线慢慢地向下落,最终落在他搁在自己枕边的手上。
小舅舅的手指很美,清瘦纤长,颜色青而白,像一柄温润的玉如意。
烟雨心念微动,偷偷从软被里伸出手来,在他的手指边停了很久,再一寸一寸地挪过去,最后拱进了他的手心。
她偷眼向上看,小舅舅依旧闭着眼睛,像是熟睡了,她安下心来,也闭上了眼睛。
他手心的温热覆下来,使她睡的安心,像是可以抵御一切黑暗。
山野里鸣啁嘒嘒,石中涧安静地侯在院外,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看见公子打卧房里出来,面上的神情温煦,却在见到石中涧的那一刻,蹙紧了眉,示意他来扶。
石中涧立即上前,扶住了他,也注意到了他左胸上的一点血迹,应该是伤口裂开了。石中涧立时命人去请随行的医官,又将公子扶至耳房。
待那医官为顾以宁仔细检查上药后,石中涧觑着公子的神情,见他面色微霁,似乎伤痛渐消,这才轻声禀告。
“太主殿下那一厢还不知道表姑娘的事,瑁姑娘陪着她睡,睡的很是香甜深沉。”他顿了顿,继续道,“程务青昏过去好几回,目下被送到了青山口,由罗步帅接应了。”
“这些时日属下派人暗中查访,倒是找出了一些严家的细节。”石中涧回想着方才罗步帅说的话,谨慎道,“前些时日四姑奶奶前往广陵,去打听的严家如今的境况,原来是同表姑娘的身世有关。”
“严复礼招供说,贪垧案的前一年,广陵盐商总首的独养女儿和女婿领着女儿进京,在路途中遭遇走水,一家葬身火海。算着时间,正同四姑奶奶领着表姑娘回府的时候撞上。严恪的女儿闺名漪漪,女婿名叫盛怀信,表姑娘恰好也姓盛……两下一对,属下猜测,表姑娘极有可能同严家有干系。”
顾以宁似乎并不意外,沉吟一时,“贪垧案,乃是程寿增一手裁定,第四年,耕望先生被百官弹劾,罢官流放,程寿增升任内阁首揆。”
他望向石中涧,“这四年间,发生了什么?那本账册,知悉之人少之又少,究竟是谁呈递在程寿增的手中?”
石中涧也在思索,“严家早已在贪垧案中家破人亡,唯一的女儿女婿也被烧死在庙宇里,属下猜测,那账册,会不会被害死严氏夫妇的人拿走了?”
顾以宁不置可否,石中涧想到了表姑娘的身世,不禁感慨道:“……那严家的女婿盛怀信乃是广陵安宜人,自幼便是当地的神童,可惜家境贫寒,入赘了广陵严家,同严家那位姑奶奶情深意重,那一年出事时,正是要举家进京参与会试,倒是可惜了。”
若此推论为真,那烟雨怕黑、怕火的根源便找到了。
他心念一动,胸口的伤处突然一跳,登时便有些痛楚袭来,石中涧见状,连忙命人来侍候着公子洗漱更衣不提。
这一头公主别业里小女儿安然归家,那一头的青藜园里,却脚步错综、嘈杂纷乱,程务青身边的小厮三五个,各个苍白着脸,鬼哭狼号地进了盛实庭歇下的院子,迭声在外头喊着老爷救命。
院外鬼哭狼嚎,院子里的屋舍里却一片黑寂,始终不亮灯。
一阵阴森的风吹过去,吹的那窗纸颤动,良久,才亮起一盏灯来。
盛实庭坐在正堂椅上闭目,儒雅俊秀的面容之上,能看出些微的疲倦。
而那正堂的神龛里,摆放了三只牌位,最上面的两只牌位,上头刻着先考盛庭芳,先妣吴氏琼姿。
而最下面的牌位,却只字未写,空白一片。
这青藜园的后山上,葬着盛实庭的父母,他是至孝之人,每年都会来小住几日,这一时听到了外头的吵嚷声,盛实庭便皱起了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身边的长随向上觑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同他解释道:“……大爷傍晚出去,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服侍他的小厮在外头请您拿个主意。”
盛实庭眼眉不起波澜,道,“去问。”
那长随名唤盛适,闻言领命出去,好一时才回来,恭敬呈禀,“大爷出去时,身边只带了一个会拳脚的婢女,叫其他人在青藜园的后山守着,到了半夜时,这群小厮等不来大爷,便上了后山去探看,瞧见了那婢女的尸首,大爷也不知所踪。”
盛实庭哦了一声,垂目去看手,良久才慢悠悠地说道,“死在先父母的墓园里,当真晦气。叫人抬出去埋了。”
长随盛适领命,又迟疑道:“大爷这一宗怎么说?”
盛实庭冷嗤一声,“公主别业里举行飞英会,程务青定是瞧见了顾家那个女孩子,怕是欲行歹事,叫人给捉了去。梁太主在,岂能容许他放肆?说不得这会儿已然被打死了。”
他慢条斯理,眉眼里丝丝冒着凉气儿。
“没用的东西,只管在窝里横,区区一个养女罢了,非得在这个时候动手。”他嗤笑自己这继子的蠢笨,“换个日子,或诱拐了去,或伺机绑了来,成了事往那边境一发卖,鬼神不知。”
他并不理会外头的鬼哭神嚎,唇角凉的像噙了冰。
“该。”
第37章 .一夕千念多谢殿下……烟雨,过来。……
进狮子岭的山路,被塌方的石块堵住了,不知是谁家的护卫,大约有三十几人,有人卷着袖子正抡铁锹,有人正搬山石,还有人正合作抬着断在路中央的树干。
一位身着素衣的妇人站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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