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策知道娇娇现在心里不踏实,他很想安慰娇娇说王爷未必已经走了,但是他现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也不敢说什么。
三人就这么在镇子上住了下来。
一直没人住的大宅子突然搬来了人,一开始确实在镇子里引起了小小的风波,但这三人一直低调行事,风波过了之后,生活也就归于平静。
余宜年靠着在路边支着个号脉的摊子赚点小钱,谁能想当年的神医,今日会在这江南小镇上摆摊赚钱。
裴策平日就是照顾娇娇的生活起居,这将近三个月的旅途劳顿,到是让他厨艺精进了不少。
到底是男女有别,娇娇的很多事情裴策都帮不上忙,娇娇的肚子已经隆起,那日裴策看这着她大着肚子还在那洗自己贴身的衣服,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个侍女照料着才行。
这仨人肯定是越低调越好,平日余宜年要出门摆摊,所以几乎一切需要外出的活动都是余宜年去办,这天余宜年出门之前,裴策嘱咐他出门的时候看着点,要是有穷人家卖女儿的,叫他买一个回来照顾王妃。
余宜年点点头记下,出了门拿出自己的荷包,颠了颠。
来到这边之后自己连酒都戒了,现在就拿着这点钱想去买人,也太难了,难归难,但是他也知道裴策的难处,眼看着王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身边没个女的照顾真是不行。
他一边往平时摆摊的地方走,一边四处留意着。
这江南富庶的很,想找个卖身的还真难,结果今天可能是他运气好,还真叫他碰见一个。
这女孩也奇怪,看着将将二十出头,往常这个年纪的都是卖身藏父母的多,这个跪着的女孩前面的草席上竟躺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还没咽气呢!
余宜年走到她前面,还没说话,那女孩就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响头,等她抬起头,余宜年见她脑门都青了,想必这一早上没少磕头。
余宜年蹲下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那女孩没有说话,低着头,身形都不曾动一下。
余宜年只当她是害怕,接着问道:“你父母身在何处啊?”
那女孩还是没有说话,余宜年心里疑惑,刚要开口,就听见旁边买菜的大嫂说道:“你不用问啦,她是个不会说话的。”
余宜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早上磕了这么多的头还没把自己卖出去呢。
“大嫂,您可知道她父母身在何处?”
这问一问是应该的,别回头余宜年把人买了,人家父母在上门要人。
大嫂惋惜的摇摇头。
“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她娘怀小的的时候,她爹就死了,她一直照顾她娘到生产,结果她娘生完这个妹妹,还没出月子,人也走了,就剩她们姐俩相依为命,她妹妹前一阵也生病,她找了郎中来看,郎中见她没钱就不给开药,说她妹妹没救了,她不死心,想把自己卖了给妹妹换个买药钱。”
大嫂说道后来眼角都泛泪。
余宜年心里也唏嘘,这世道家家都有难过的时候。
转念一想,这女孩有照顾她妈生产的经验,又照顾过小妹妹,想来买回去照顾王妃正合适。
再加上……
余宜年兴奋的蹲下,拍拍她的肩膀,女孩抬起头。
余宜年端详一番,不错,五官还算端正,长得不丑也不美,不引人注目,这就极好。
他指了指自己平时支摊子用的小旗子,上面写着个药字。
“我!”余宜年指指自己,“是个郎中,郎中你懂吗?我是神医!”
旁边大嫂低声笑了一下,余宜年没放心上,自己就是神医啊。
女孩点点头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我能治好你妹妹!”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女孩,这女孩他看一眼就知道,不过就是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回去开几服药好好养养马上就能好起来。
那女孩仔细盯着余宜年的嘴唇,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脸上表情一下轻松了起来。
余宜年继续大声喊道:“我治好你妹妹,你跟我走吧!”
旁边大嫂捂着耳朵,嫌弃的开口道:“你以为她听不见是因为我们平时说话声音小吗?你不必这么大声喊,她看人唇形能读个大概。”
女孩兴奋的点点头,拿出一旁的麻绳就要把妹妹捆在身上跟他走。
余宜年见她这样子就心酸,替她抱过她妹妹,就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那女孩还在身后收拾草席。
他又折返回去,“这个不要啦,我带你过好日子去啦!”
女孩先是歪着头困惑的看着他,随后咧开嘴笑了笑,把草席一扔,拽着他的衣角就跟他走了。
旁边大嫂直抹眼泪,她真心希望这女孩真能过上好日子。
在回到宅子里,这一上午也耽搁了,余宜年向来是个懒惰的,这回下午也不想出摊了。
把她妹妹安置在小房间,把这女孩交给裴策,他就出门抓药去了。
女孩低着头,怯怯的打量着,这宅子真大啊,自己还没见过这么富贵的宅子。
但是可能是因为宅子里人少,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很久没人住过,这一路走来的花园景致全都废弃着,整个宅子透着一股冷清的感觉。
她打量着宅子,裴策也打量着她,这余宜年真是个……真是个……这又聋又哑的怎么能照顾人啊?
但人既然都来了,也不好赶人走,裴策摇了摇手,女孩把目光转了过来,看着他咧着嘴笑。
性格到是好,裴策心想。
他带女孩来到后厨,拿出一身干净衣服,说道:“你先洗个澡,把这身干净衣服换上,我带你去见小姐。”
女孩点点头,马上就去井里挑水,劈柴烧水一气呵成,又把在墙边的木桶拽出来,拿清水冲了几遍。
裴策在心里点点头,干活到是麻利。
等她收拾完自己,到裴策面前,已经过了中午,裴策见她把厨房都收拾完,用过的木桶干干净净的在太阳下晒着,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不能说话也好,他们现在身份特殊,不能说话反而让人放心。
女孩跟着裴策去见娇娇,刚走到娇娇的院子,就见她吃力的弯着腰在盆里洗自己的衣物。
裴策刚要上前制止,身后的女孩比他反应还快,上去一把夺过娇娇手里的衣服,卖力的揉搓起来,还不忘抬起头,给娇娇一个灿烂的笑。
娇娇自打到了江南,再没掉过一滴眼泪,也没提过李弘清和梅香的名字,但是也再也没笑过,这宅子里从没有人这样笑过。
这笑容太熟悉,这动作也跟熟悉,她低着头的样子……娇娇忍不住说出口:“梅香……”
“小姐,这是余宜年今天从街上买来的,以后让她照顾你起居。”
这话娇娇完全没有听见,这女孩低头的样子和梅香太想了,她伸手推开她的肩膀,女孩受了惊突然抬头,见这个娇美的女孩正含泪看着她,她疑惑的歪着头。
却见娇娇嘴唇张开又闭上,终究没有话要说出口,原来在这人不是梅香……
娇娇泄了气的垂下头,女孩依旧卖力的洗着衣服,还催促着娇娇站起身来,娇娇起身站到裴策身边,裴策解释道:“她听不见,也不会说。为了给妹妹治病,在街上卖身,被余宜年带回来的。”
娇娇看着她卖力的背影。
“她叫什么名字啊?”
裴策摇摇头,这倒是不知道。
府里总算是来了个正经会做饭的,余宜年给了她几个铜板,叫她出门买菜,她是个会过的,这几个铜板也能荤素搭配的买回来。
等她在厨房忙活完了,做好了菜,就去叫人来吃饭了。
她凭着记忆找到中午见过小姐的院子,进了院子,见小姐一席白衣,边摸着肚子,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见她来了,冲她点点头。
“可是开饭了?”
这话她全然没注意,她注意力完全在别的地方,小姐可真美啊,白衣飘飘,像天上的仙子,江南养人,她见过那么多人也没见有谁像小姐那么好看的,连手指甲都好看,连头发丝都好看。
就是小姐看着总是一副悲伤的样子,到不是她眼里又泪,也不是她经常暗自伤神。
她就是觉得这个小姐,无论是走路,还是说话,看起来都是悲伤的,这么美的人,不应该这么悲伤啊……
娇娇见她愣了神,走上前摆摆手,她一下子回了神,脸红了起来。
一只手平放在嘴下面,另一只手夹起两根手指当筷子,做了个扒饭的动作。
“饭……饭。”嘴中发出吐字不清的两个字。
娇娇点点头,就往前面走了,她在后面跟上,一边感叹。
小姐真香啊。
到了餐厅,裴策和余宜年都已经坐下,这边没有王府的那些规矩,都是一起吃饭的,娇娇坐下之后摆摆手,叫她也坐下。
她摇摇头,别的不说,哪有仆人和主人坐在一起的呢?
最后还是娇娇亲自去拽了她,她才坐下。
娇娇一边给她夹菜,一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懂了娇娇的意思,但也是摇摇头,嘴唇一张一合,努力的做着口型。
没有,她没有名字,或许曾经有过,但她并不知道。
娇娇想再问问她妹妹的名字,想了想还是没问,应该也是没有名字,这姐妹二人相处,用不到名字称呼对方。
她拍拍女孩,女孩放下饭碗认真的看着她。
“你以后就叫思梅。”
女孩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娇娇的嘴唇上,娇娇又念了两边名字,她不知道这两个字的读法,但她牢牢的记着这个口型。
裴策听见这个名字,一愣,没说话,接着吃饭了。
有了思梅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她妹妹思香没过多久也好了起来。
偶尔娇娇看着她俩在院子打闹,像极了当年的她和梅香。
思香性格没有思梅那么开朗,大多数时间都是怯怯的站在姐姐身后,这也很像当年的娇娇。
娇娇有时闲着无事,就会教思香读书写字。
思梅高兴的很,她就不会写字,否则和人交流也简单多了,她把思香写出来的字压平整,然后都端端正正的挂在房间里,看着就叫人舒心,干活都更有劲了。
娇娇七月份有孕,到了年节的时候已经五月有余,肚子已经大了不少。
这年娇娇原本都不想过,这一年失去了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一想到别人过年时一副阖家欢乐的景象,她就心酸。
裴策也和思梅解释了一番,说不必在意年节,就想往常一样即可。
思梅开始有些难过,她原本还想把府里上上下下都打扮一番呢,但一想到小姐兴致不佳也就作罢。
这天吃了晚饭,城里放了烟花,娇娇原本心思看,还是思梅拽着她在院子里看了会。
她怀着孕有些容易累,就提前回房间准备睡下。
刚进了房间,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开了门,是裴策,他脸上是娇娇看不懂的激动,眼里也闪着泪花。
裴策话都说不出来,把一封红纸包着的信塞到娇娇手里。
娇娇亲启。
是李弘清的字迹!
娇娇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裴策赶紧扶住她在桌边坐下。
她颤抖着手,打开信,拿出信纸看了一下,就抱着信放声大哭起来。
上面写着:
愿娇娇,年年岁岁无忧。
第68章
裴策缓缓和王妃解释了王爷走之前的安排。
李弘清绞尽脑汁想为自己找一条生路,最后只在丰明郡地图上点了一个地点,叫裴杰派人去此处等他。
裴策摸不着他头脑,李弘清也没时间和他过多解释,这事裴策不好交给别人,就叫裴杰亲自去。
裴杰到了那里才发现那是一处悬崖下方的河边,他不明所以,但既然接了指令,那就要在这里等好。
直到有一天,悬崖上方有个人落了下来,直落进河中,几乎是当场暴毙,这人身高衣着,和王爷太过相似。
他一时心急直接下河去捞人,没想到却和丰明郡郡主的手下碰到了一起。
当年李弘清来丰明郡是带着裴杰的,郡主身边的人自然是认识他。
郡主身边的人和裴杰一起把尸体捞起,裴杰确认了这人不是王爷之后,就和人一起把尸体藏在悬崖下方的山洞里。
这人这是才和裴杰解释道。
这死了的是丰明郡牢里的一个死刑犯,郡主亲自选出来,连夜给做了身衣服,才来这悬崖边给推下来的。
旁的郡主到是没交代,只说捞上来尸体要藏好,悬崖下面自会有人接应,想来就是你了吧!
说到这裴杰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了个事件的轮廓,但还是没想的太明白。
懵懵懂懂的接了命令,那人就走了,这山洞里就只剩他一个活人了,还真有点瘆得慌。
第二天他正准备要不要去丰明郡问问情况,刚走出山洞一抬头,就见悬崖上面一个人影直直的落了下来。
人影越落越近,他定睛一看,正是荣亲王李弘清!
断断续续的线索终于在此时连了起来,他眼见着王爷落到水里,水上飘起丝丝血水,他着急的不行想要上前查看,却想起此时悬崖上方肯定肯多人盯着,此时不好行动。
但是再过一会王爷就要飘远啦!
正想着,水中一阵翻腾,李弘清竟自己从河中爬了出来。
见到裴杰在此,他不羁的笑道:“你这脑子这时候到是灵光了。”
说着二人合力将尸体扔入水中,就一起进入山洞躲着了。
李弘清在一旁闭目养神,裴杰到是有许多问题。
李弘清像是猜透他心中所想,开口道:“想问就问吧”
“王爷咱们现在不回盛京吗?”
“不急,羲和捞尸体也要几天,避避风头再走。”
加上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虽有内力护体,但确实吐了几口血。
裴杰想的却是,还是王爷思虑周全,连落水的时候吐几口假血都想到了。
这二人在山洞里等了五天,才悄悄出来趁着夜色去丰明郡。
郡主早就在城外放了两匹快马,这二人上马就走了。
郡主每日都来看看这两匹马的情况,直到这天直到马被人骑走,才放下心来。
二人快马加鞭到了盛京,却没入城,直接在郊外住了下来,住的正是裴策安置太子替身的小院子。
这也是之前李弘清嘱咐裴策的,地址也是李弘清亲口告诉他的。
这三人就这么悄悄的住下,李弘清一直韬光养晦。
中途只有一个人来过这小院,正是当年跟他一起去过丰明郡的黑甲首领。
他是接到李弘清的密信而来的,趁着夜色来到这里,他怕被人发现自己来到这里,一路上小心谨慎,敲门的时候也不忘四处查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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