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初说起这个,有些心虚,“当初,我与他提起将城中生计交于我治理一事,他便以此事来做交换。我虽看出来他对你有些情义,不过婚姻之事,说到底,我不能替你做主,最后还是问你才是。他那时向我说这些,我并不能给出什么承诺,思及此事,也无法完全理解。”
这是冉秋万万没想到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想起过往,她总觉得顾焱还是个不脱稚嫩的少年,怎会从那时起便......
“如今我忙于政务,早已将他当初说的话抛之脑后,今日忽而见他前来,才想起他那时说过,等他打下了弛州,便要娶你。”
冉子初看了眼冉秋,又似有些懊恼,仿若吃了瘪一样,“若他三年前未与我提过此事,想来我又要多思量一番,但他当年提了,今日的事与我来说便完全不同,我竟是他这心意三年未变的见证了。”
“原来从那时起......”
冉秋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的迟钝彷徨,眼下看起来,竟都是在自寻烦恼。再想起当初在静鱼时,冉子初对她与顾焱相处之事的不满,原都是在提防阿焱。
冉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存的那点羞涩难言也荡然消失,“我原想与哥哥商量此事,回来这一路上忐忑不安,还怕你故意取笑我,原来你一早便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你那时还说我于阿焱是外人,叫我伤心了好久,真是过分!”
冉子初却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他也不是个嘴上饶人的,理所当然道,“我既知道他对你心存不轨,又怎能放任那毛头小子接近你。”
“你......”冉秋当然知道冉子初的心思,只是她一想到当初怀疑自己太过依赖阿焱,从而和他生疏起来,便觉得是冉子初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套,让她钻在里面,不敢去直视自己对阿焱的感觉。
冉子初也没有再争,倪了她一眼,颇不自在道,“罢了,如今这般,我也没什么多说的......年少时也想过若是两情相悦,其他皆是身外之物,可若放在你身上,又觉得那人该有能力照顾好你才是。”
他语中有失落,亦有欣慰,“若得你喜欢,便是更好。”
这几个月来,别说谈心,就是连话都不曾有机会跟冉子初说上几句,如今听到他这难得感慨的话语,冉秋心中自不会毫无动容,哪还会与他置气,更多是害臊。
本该是与姊妹们讨论的话,如今叫冉子初道出来了,还是这般语重心长的样子,实在怪异。可如今她身边只有冉子初这个兄长,除了他,又有谁能对她说这些呢?
冉秋也不再想当年的事了,低着头憋了半晌,才小声吱咛了一句,“我愿意的。”
“早知你愿意的。”冉子初呼出一口气,敲了下她的脑门,“你整日算着他出征的日子,心神不宁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
“我......”冉秋被他教训,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罢了。”冉子初也不埋汰她了,只道,“家中并无年长的女眷,此事就由我来替你操办吧。”
“都听哥哥的。”
将此话谈开,冉秋也心中无忧,拉着他,一时忍不住笑,起了促狭的心思,“你把什么都管了,日后嫂子做什么啊?”
冉子初被她打趣,怒视她一眼:“贫嘴!”
却是说不出再多来,他成日忙着处理百姓生计一事,哪有心思去想那些?
冉秋难得看他被自己噎住,感到自己扳回一局,脸上笑得明媚,周围潮湿的气息也纷纷升腾起来,分外活泼。
冉子初许久未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也不与自家妹妹在计较什么,道,“明日叫阿念陪你去挑几匹好布来,这段时日,就在家里绣制你的嫁衣吧。”
他不说,冉秋险些忘了此事,按照传统,女儿家从学女红起,便会着手开始绣制自己未来的嫁衣,可惜她女红向来不算好,早对此事失了兴趣,又无人来督促,便将嫁衣一事搁置了,再加上后来那些变故,这一搁置,竟搁置到如今了。
冉秋有些蔫,“我知道了。”
冉子初点点下巴,“去吧。”
冉秋想他还有其他事要做,也不再耽搁他,离去了。
雨声渐小,冉子初伸手拈了滴水,无端想起了当年在母亲病榻少,打在手背上的那滴泪,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沉默寡言的父亲流泪。
时隔多年,他早已记不清母亲的面容,却记得她临终时,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她拉着他的手道,“初儿性子冲,可要照顾好我的小姑娘,莫去欺负她。”
幼时不懂事,知道要照顾她,却还是叫二房那群人把小姑娘变成了那般敏感隐忍的性子,后来执着于搜寻父兄的死因,不曾注意自己冷落了一同处于丧亲之痛的小妹,好不容易团聚,他又选择了做百姓的父母官。
为人子,为百姓官,始终都先于哥哥这个身份,他自认还算疼爱这个妹妹,可于冉秋来说,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缺少的恰恰是这份以她为先的偏爱。
否则又怎么处处谨慎,处处懂事。
他做不到,如今,惟愿顾焱能如他今日承诺的一般,去爱她。
第64章 我比你更加卑劣。
雨过后拨云见日,小院被太阳照成了明黄色,阿念拿着扫帚清扫落叶,挨到窗口的时候,便听见里面传来了她家姑娘略带怨怼的声音。
“怎么我绣得这样丑。”冉秋看着嫁衣上的那朵花,挫败地叹了口气,“一样的花色,别人绣出来怎就那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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