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也没说什么。”冉秋又细细回想了一遍,道,“只说这三当家已死,但寨子里的那些人似乎对此有些避讳,像是不愿提及的样子。”
“这寨子里的事,不要打听。”
顾焱神色有些严肃,“我会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冉秋敏锐地察觉到顾焱的口吻变化,问,“阿焱,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顾焱微微蹙眉,看样子是在思索如何与她解释,少顷,他开口道,“南边已经开始动乱,这寨子紧邻京城,如今又引起了官兵的注意,朝廷定然会想法子使其归附,寨子里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冉秋想到那日见到王扶时,两个当家的对话,心觉冯伦不像是会接受招安之人,脑中浮现出一个猜想:“你的意思是......”
“南方灾乱,朝中又有人在其中搅混水,趁机捞好处。如今战祸已有漫延之势,祸及京城是早晚的事,这寨子也难免风波,定然要寻新的出路才是。王扶如今想要归顺,带着手底下的弟兄们去领军饷,而冯伦不愿屈居人下,两人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顾焱说到此,却停顿了一下,缓缓道。“但他们二人如今势如水火,如同仇人。我想,不仅是因为归顺与否的问题,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是那位三当家?”
“嗯。”顾焱颔首,“不过寨子里的人对此讳莫如深,不愿与外人道,自有他们的原因,如今我们寄人篱下,还是免得去触碰他们的逆鳞为好。”
冉秋自是会意,只是将他的嘱咐记下后,看着顾焱的样子,却没能擒住笑意,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顾焱严肃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茫然,他问,“怎么了?”
冉秋摇摇头,给他加了几根菜,“没什么,饭都要凉了,快吃。”
顾焱没再说什么,兀自低下头吃饭。
冉秋吃着饭,时不时看一眼顾焱。
他一向话少,过去不与自己说什么,今日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地讲述他的想法,冉秋觉得新奇,又暗感欣慰。大概是那晚的话起了作用,如今两个人能够敞开心扉来谈话,她觉得很知足。
不过方才顾焱的话也让她有些紧张。冉秋始终不敢忘记,他们依然是在逃亡,这寨子里的平和不过是短暂的表象,如今想要去凤阴,但她对沿途的情况一无所知,既要离开,很多事情需要提前盘算好,不可操之过急,只是......
冉秋心里涌出一股酸苦,也不知冬盏和钟英如今身在哪里,情况如何。
她心里千回百转,还是忍不住道:“阿焱,如果......我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不可以打听打听京中的消息,那日冬盏和钟英下落不明,我心里总是不得安心。”
顾焱道,“好。”
两个人吃过了饭,冉秋便坐在桌前,就着昏暗的油灯研读起今天带回的医书来。
在寨子里待的这几日,她已看得出李医师医术精湛,对她的提点也多是一针见血,只是自己从前并未下过功夫学习这些,如今作为一个初学者,还是有些吃力,好在每日都有些收获,足以填补终日的空虚惶恐。
顾焱受了伤,夜晚也不外出了,见冉秋在看书,他便也坐在一旁,随手拿起一本冉秋前两日看的图册翻起来。
屋子里除了书本翻页的声音,就只剩下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静谧中透着一丝抚人心田的安宁。
只是没过多久,院子就传来司滟与人的嬉闹声,她声音娇媚,欢笑起来便如蜜糖缠丝,将整个院子都带上了一层狎呢的气氛。
冉秋耳边不得清净,索性放下了医书,一抬起头,却见顾焱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冉秋疑道:“怎么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脏东西。
顾焱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顺便合上了手中的图册,淡淡道:“没什么。”
实则是,方才冉秋垂下眼眸专注地看医书时,眼睫投下的黑影随着油灯中的火光不时跳动,让他不由想起了冉秋那双眼,她朝着自己笑的时候,眼中也总有一小撮光在隐隐闪动。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是,很好看。
冉秋对此全然不知,实在是方才顾焱的眼神中审视思索的意味太重,仿若有什么事情让他不解。
除了她脸上沾到什么,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冉秋摸了摸脸,没有多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就上床睡觉了。
过了片刻,顾焱如常在她身侧躺下来,两个人中间依旧隔着段距离,只是经过这几日,冉秋已经习惯许多,不再像第一夜时那样不自在了。
她睡相其实很好,往日在府中的时候,入睡时是什么样,醒来还是同样的姿势,但不知是不是离了京城在外寄居的缘故,她每晚入睡总觉得不安,又时常做噩梦,每每夜晚紧贴着墙入睡,早上醒来时就到了床中间。
而顾焱又比她起得早,她早晨醒来时见不着人影,但总能看到自己将床边挤得快没了位置,就又是羞愧又是窘迫,不知道自己是早就靠了过来,还是等身旁的人走了之后才下意识舒展了身子,这种事,她总不能去问顾焱。
想到这些,冉秋又离墙近了一些,耳朵都快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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