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聆久突然感觉手腕一疼,定睛看去,那东西竟然挂在了她手腕上,将她伤口处流出的血吸了进去。
聆久震惊地看到那个东西动了动,挪到了她的手中。
随后周遭吵闹声逐渐减弱,周围人的动作渐渐变慢。她再次闻到了那股香气,突然感觉头有点晕。
她看到不远处似乎有几道人影,衣着很奇特。
隐千重的动作停下来,倒在了她旁边。她想将他扶起,然而刚欲动作,眼前突然一黑。
最后她听到的,是手中那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
……
再次醒来时,聆久入眼是淡紫的床帐,以及顶棚上雕刻着线条妖异的图案。
她眨了眨眼,慢慢地坐起身来。
身体没有什么不适,胳膊腿都在,她摸了把脸,脸上似乎也正常。
这下聆久放下心去,而随之昏迷前的记忆也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换成了一套颇有南疆风格的衣裙。
她这才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个银质手环,手环上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和架子床的顶棚像是一个风格。
聆久有些懵,这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这是哪?其他人呢?
正当她满腹疑惑时,她听到门口的响动,回头看去,首先听到了叮叮当当银饰的响声。
进门的小姑娘看到站在地上的她,同样愣了愣。
聆久见是个小姑娘,便向凑个近乎打听打听,谁知她还没开口,那姑娘便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聆久:“???”
她再次摸了摸脸,想找块镜子之类的东西瞧瞧,是不是变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样子。
她打量了一圈这屋子,应是个竹楼,在南疆这片湿热的地界里显得挺凉爽。房间十分宽敞,布置颇优雅,家具大多是用竹子做的,做工十分精致。墙上还挂着绢画,画得正是南疆风物。
聆久估计了一下,这要在客栈里,怕是个天字号。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她身上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张桌子上,包括那所谓“秘宝”。她想找她的刀在哪,猛然想起先前两把都已断掉。
她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取回桌上的药瓶和一个小木牌收在身上,犹豫片刻,又拿起了那盒子,走到开着的窗子旁,想要看看外面。
就在这时,门再次打开。她回头看去,这次进来的不是那个小姑娘了,而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
“少族长既然醒了,那请随我来。”
女子得体地向她躬身,身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然而听清了她的话的聆久,却是彻底懵了。
“少族长?什么少族长?你说我吗?”聆久眨了眨眼,指自己。
“少族长请跟我走,见到了族长后,会和您解释清楚的。”女子语气平缓道。
聆久瞧了瞧她,觉得和她套近乎应该不大可能,便干脆跟着她走。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穿着类似服饰的人,而这些人看到她们,都会立刻停下来,做大概是行礼的动作。
有了之前的经验,聆久能够猜到,他们在向她行礼。
可为什么?
少族长又是什么?她什么时候成了这个什么族的少族长?那族长是谁?
这些问题她也向那女子发问了,然而她只是说见到了族长会知道,口风很严,聆久之后作罢。
聆久大致分辨出这应该还是在幽荧山中,只是不知为何,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一处山谷,那块布帛上也未曾标识。
她有些担心隐千重,不知他现下何处,控制解除了没有。
她的屋子距离族长所在不远。仅走过了一个回廊,女子便将她带进了一个应是正堂之类的竹屋。
进了屋,女子便向坐在首位的人躬身,口中说的是聆久听不懂的话。
聆久眨眨眼,打量着屋里的人。多数是女子,身上都戴着各种银饰,有老有少,各个看上去都有几分威严。
为首的人瞧上去三四十岁,一举一动很是优雅,她向带路女子微微点头,眼睛始终盯着站在中间的聆久。
聆久瞧了她片刻,眼神转向那人身旁的人,然而在看到她的脸的一刹那,聆久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人……那个人是——
“你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女子开口问她,汉话竟说得很好,口音并不像西南口音,反而有几分关中味道。
聆久暂时将注意力拉回来,看了看那人:“聆久。”
听到她回答,那人神色不变,声音中多了几分审视:“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地报了名号?”
“不然呢?就是不知道才要说啊,难道你要我说‘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抱我名号’的话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聆久略微歪头,觉得莫名其妙。
一连串话让那女子一时语塞,而她下首那人似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女子也不管聆久什么反应,问道:“你拿到傀蛊了吧。”
聆久一怔,取出山洞中得到的盒子,问:“你说这个?”
女子点头:“拿到傀蛊并被其认主,证明你有成为我幽荧族下任族长的资格。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幽荧族下任族长。待我身喂傀蛊后,你便继任族长之职。”
这一席话彻底把聆久说糊涂了:“我根本没听说过幽荧族,也不是幽荧族的人,怎么就成了族长了?”
“她你可记得?”族长嗤笑一声,指了指她下首那温婉女子,“既然有她,那你便是我幽荧族的孩子,自然可以继任族长。”
聆久瞬间双拳紧握,之前进来时心中的猜想瞬间被证实。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欢喜还是苦涩,亦或是怨恨和疑惑。
“你真的是……娘?”
聆久走近几步,对着那个依然端坐,然而泪水早已落下的温婉女子,颤声道。
第十二章旧事难忆惜今人
聆久对娘亲的记忆从七岁那年便终止了。
她记得那天一早,爹便将她赶出家去玩,说她可以在外边玩一整天。
傍晚小聆久欢欢喜喜地回家,看到爹独自坐在桌前喝酒,而哪里也找不到娘的影子。
“爹,我娘呢?”她着急地问。
她爹灌下一口酒,并不常喝酒的他满脸通红,不知是清醒还是醉了:“你娘,你娘……她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小聆久心里一惊,以为她爹在唬她,上去拽着他的衣袖,“爹,我娘呢?娘哪去了?”
然而凑近了,她震惊地发现她爹早已泪流满面,心中这才相信了他的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娘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没了?娘呢?爹,娘呢?”
“是爹没用……是我没用……”她嚎哭之余,只记得她爹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而后来没过几年,她爹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在她十五岁时与世长辞。
当年的她还小,只知道娘亲没了却也没多想。长大后直到爹去世都不见娘亲踪影,她只能猜测娘大概是早就生了病,她年纪小没看出来罢了。
然而此时,活生生的娘亲坐在她面前,把“幽荧族族长”的名头不由分说扣在了她头上。
“聆久,”她听到思梧在叫她名字,正是记忆里那个声音,“我是娘啊!”
娘……
娘……!
聆久猛退一步:“你为什么要走?”
思梧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咬了咬唇嗫嚅:“聆久,娘亲真的没办法……”
“是谁逼你离开的吗?她?还是她们?”聆久打断了她,伸手指着族长,还有屋里的其他人。
屋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族长面色也不大好看。
“你太放肆了!”族长沉声斥责。
“放肆?”聆久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缓缓转过身对着族长,“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娘提起姐妹就会沉默。你是她姐姐吗?”
“是。”族长微抬起头。
“是你把她从我和爹身边抢走的?”聆久丝毫没有退让,继续问。
“那个男人配不上思梧,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族长冷声。
“凭什么你觉得配不上就要把娘夺走!”
聆久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什么身份高下,她只记得爹自从娘走后,每天都很痛苦。
“就算我不把思梧带回来,你爹那分毫内力都没有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蛊的毒性,他一样要死。”族长站起来,高挑的身材很有些压迫。
聆久心中一震,父亲去世前几年的模样走马灯一样从她眼前闪过。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思梧,低声问:“你早知道他会早死?”
思梧低着头,放在椅子上的双手颤抖:“……你爹他不会功夫,受不住蛊的毒性……”
“那你下蛊做什么?”聆久看着她,像是从未认识自己的娘亲,一字一句,“你明明能回来,为什么不看看他?你明知道他会死,为什么要下蛊?你明知道他忘不掉你,为什么还要狠心让他含恨而终?!”
聆久已然猜到,十五岁以后来教她功夫的蒙面人,定然是娘亲。那股气息,那股香气,她记得,她想起来了。
“聆久……娘不能见他,娘……”
“他们不让你回去,他们不同意你和爹在一起,哈,若我不是这什么傀蛊认的主人,那他们定然也会视我为眼中钉,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娘没有死,不会知道爹为什么生病。我说的没错吧?”
聆久说着,双眼早已通红。
她那么痴情的爹,那么正直的爹,就因为这些人的独断专行,因为娘的懦弱,早早断送了性命,断送了真心。
至于下蛊,若这是幽荧族的传统,爹一定不会拒绝。
哪怕会害了他的寿命。
但她觉得不值。
思梧说不出话来,而其他人也不知是气恼还是心虚,都没有作声。
聆久闭上眼,极力忍住眼眶上翻滚的湿润,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族长,声音有些沙哑:“隐千重呢?”
“那是谁?”族长冷冷问。
“和我一同来的人。”聆久回答。
族长看向下面一人,那人立刻站起来说了几句什么。
“那些人都在后山,你要做什么?”族长道。
“那些人?你们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聆久皱眉。
“那些都是你的傀儡,他们曾被傀蛊控制,只要傀蛊饮下他们的血,那他们便会为你所控。”族长道。
“我的傀儡?”聆久觉得不可思议,随即她想到了江湖上的传言,“……号令天下,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是故意将这些人吸引来的?”
族长不置可否。
“你放了他们,我不需要他们做傀儡!还有隐千重,我要见他!”聆久有些着急道。傀儡……谁知道这些人对傀儡是什么待遇,别再让隐千重受伤了。
“身为傀蛊的主人,怎能没有傀儡?你莫要心软!”族长另一侧,一个白发老妪跺了跺拐杖。
“我不会做你们的族长,也不会是傀蛊的主人,更不需要傀儡!你们放了那些人!”聆久眼中有怒色。
听到这话,堂中一片哗然,不少人看着她窃窃私语,似是不可思议。
“傀蛊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这一代蛊母认了你,便无法再改。若你不继任,幽荧族将后继无人,全族都将走向覆灭!包括你!”族长脸上的不悦已经无法遮掩,她瞥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思梧,又转回了目光,语气强硬严肃。
“我?”聆久不解。
“蛊都是带毒的,傀蛊自然也不例外……你已经被傀蛊咬过,毒性进入了你的身体。若没有傀儡分担蛊毒,不出十年你便会毒发而亡。”坐在思梧旁边的老妪解释道。
聆久顿时心头一紧:“你是说,傀蛊的蛊毒需要傀儡分散,也就是说,傀儡也会中毒?”
“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成为傀儡。”那跺拐杖的老妪哼道。
“傀儡会如何?”聆久又问。
“既然是傀儡,自然无神无智,为主是尊。”老妪道。
聆久看着这满厅堂的人,忽的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族长脸色阴沉。
聆久没有立刻回答,转过身,环顾这堂中每一个人,然后抬起手,将傀蛊取出,捏在手上:“你们幽荧族,便始终是用着别人的命,来图自己的事?”
“成为我幽荧族的傀儡,本就该视为荣耀。被蛊母选中更是无上之尊,那些人有什么拒绝的余地?”跺杖老妪放高了声音。其他人都发出附和之声。
聆久没有理会她,直直地盯着族长:“我要见隐千重!”
族长看向她,眼神冰冷锐利,常年上位者的威慑在她的目光中尤为明显。
若是平日,这种人聆久自然不会招惹。但现在她料定了他们不敢拿她如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族长盯了她许久,最终做出让步,派人将隐千重带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各执心思,等候事态发展。
思梧屡屡看向聆久,可聆久一眼都没有看她。
“聆久!”
熟悉的声音将聆久从思虑中拉回,她猛然转身,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黑衣身影。
隐千重看着站在中央、身着幽荧族服饰的聆久。方才在路上,带路的人大致跟他讲了之前的事。他对于聆久竟是幽荧族传人这种事感到匪夷所思,又对自己神志不清时所做之事感到不安,很是急切地过来。
一看到他,聆久喉头一紧,然而她很快将其他情绪压下,反复思考心中所想,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想不想报仇?”
“什么?”隐千重本以为会听到争吵或是指责之类,不明白聆久为何问这个。
“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聆久抓的更紧。
“你要干什么?”隐千重觉得不对,皱眉问。
聆久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族长,缓缓道:“反正今日,就算我不当这少族长,你们也不会放我走的,对吧?”
“你清楚最好。”族长眯眼。
“本就走不了,那我怎么反抗,受苦的终究是自己。既然幽荧秘宝就是这傀蛊蛊母,那我这就算是夺下了。先前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聆久继续看向隐千重,握紧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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