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没有理会旁人还在说什么,祁朔伸手为怀中之人扯了扯包裹她的大氅,又站定到裴云昭身前。
“叛贼已除。”
他单手执起镇北军令交递过去,黝黑的瞳底死气一片:“臣告退。”
裴云昭愣愣地接过他的军令,待到回神之时,他蓦然回首。
只见男子的背影孤傲又落寞,纷乱的墨发因走动起伏和黑夜并融,人已经走了很远。
......
夜色苍茫,暮云缭绕,寂黑的夜空中忽然飘下了今冬的第一缕白雪。
祁朔的步伐沉重,一步一步踏过地面,纷纷雪绒落到他的发梢与肩膀。
他带着她从内宫一路走到宫外,看到那熟悉的宫门,眼帘微动。
似乎又瞧见了那个明媚如风的小姑娘提着裙摆扑向自己怀里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在很久之前,她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那时候他远在北境都听到了那离奇的退婚缘由。
他是刀尖上舔血而生的人,自是不会将这些玩笑放在心上,也犯不着为此去寻她什么麻烦。
后来上元灯宴,他看到她一舞倾城,又被人陷害差点身处危机。
他顺手救了她一把,而因那和自己母亲如出一辙的身姿,也让他时隔经年再次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密室。
原来她就是母亲生前遗愿中那个好友的孩子,母亲说希望她平安顺遂。
于是他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
他记得成婚之初,她会因为筹办宫宴愁眉苦脸,会说害怕给自己丢人,亦会因他一句话喜笑颜开。
他们一起南下,她偶尔会闹些别扭,但也很好哄。
「你抱抱我......我就好了......」
她会吃醋,会口是心非。
「是你欺负我......谁让你长这么好看的?」
她也会心疼,会在乎他的一切。
「......可我还是很喜欢你。」
她爱胡思乱想,但更相信他。
「可我觉得,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我在想......你的骨子里是有温柔的。」
再后来,满院朔雪中,风铃窜动轻响,她说她喜欢他。
「生辰快乐,二十五岁的辅国公大人。」
「我好喜欢你呀。」
......
雪下得越来越大,此时本是夜半之际,可整个京都却灯火通明。
等待胜利宣判的百姓们翘首以盼,却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战神从纷扰的风雪中步步而来。
男人的身姿如长松挺身,而他低敛的眉目极尽缱绻。
德元在收到宫中消息之后便一直大敞着门等着归人,却不曾料,入目所见,却是自己公爷只身一人,浑身是血地立在门前。
“备水。”
他的嗓音沙哑地可怕,德元一震,目光落在他怀中女子身上,即便是裹挟重重,依旧能看到她的小腹不再隆起。
可怕的猜想顿现,此情此景和二十多年前老公爷简直如出一辙......
德元不敢细想,只是连连应声,然后遣人准备。
祁朔将奚蕊放置到他们卧房的床榻上,饶是隔了这么久,空气中依旧浮动着丝丝绕绕的少女清香。
他低垂眼眸,取过巾帕,沾过温水,一寸寸擦拭过她面颊旁干涸的血痂。
突然喉间一紧,他猛地侧头。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祁朔愣神地瞧着那鲜红和巾帕上奚蕊的血迹交叠重合,久久未能回过思绪。
他这一生浴血而生,却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这红如此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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