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的人渐少了起来,周遭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孟红蕖停下脚步,吸吸鼻子,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冷风吹得她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
她眯愣着眼仔细辨了一下,发现自己竟走到了百花亭。
这百花亭春夏时节百花齐放,蝴蝶蹁跹,是宫内嫔妃最爱的地方。
到了冬天百花都凋谢了,却又是一片荒凉萧瑟,几乎没人到这处,更别说现在这大半夜了。
百花亭离太明宫可算不上近。
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孟红蕖抬脚想走,百花亭却隐隐传来了几声动静。
脚步顿住,孟红蕖回身定睛一瞧。
嗯?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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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舞女翩跹起舞,小青目不转睛。
小红:不开心[○?`Д??○]
小青:(走神数花瓣中)她喜欢徐翕存,她不喜欢徐翕存……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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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周遭一片寂寥,孟红蕖脚步声沉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她慢慢朝那人影走去。
似乎是听见了孟红蕖发出的声响,地上的人影隐隐有些颤动。
借着檐角宫灯散出的微弱光芒,孟红蕖看清了那人的脸。
居然是徐碧芃?
百花亭离太明宫着实有点远,若非对宫城极为熟悉,甚少人会来这地。
也不知这徐碧芃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徐碧芃半个身子栽在地上,双手勉里撑着,似是不小心摔到了。
冬日的地板冷硬,她蹙着眉头,眼圈微微泛红,一副忍着痛的模样。
孟红蕖有些微醺,脚步踉跄中,还是走过去朝徐碧芃伸出了手,想将她搀起来。
徐碧芃却好似被吓到了一般,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身子往后瑟缩,避过了孟红蕖的手。
她和孟红蕖两人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外头都说这二公主不是什么好人,她心里还是稍稍有些抵触的。
那位美名在外的大公主背后尚且会使那么些不可告人的手段,这二公主的手段只怕会更加可怕。
她已经因着孟白兰如此心惊胆战地过了五年,可不想再惹上更多的麻烦了。
果然她今日就不该出府。
徐碧芃心下有些懊悔。
也许是因着喝了些酒的缘故,孟红蕖倒未将徐碧芃这一躲放在心上,她大踏步走过去,一把将徐碧芃从地上扶了起来。
孟红蕖手上动作未有收敛,一时没注意,碰到了徐碧芃手上擦破的伤口,疼得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松开手,孟红蕖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问道:“徐姑娘怎么突然从太明宫跑到这百花亭来了?”
不知该如何应她的话,徐碧芃眼神躲闪,嘴唇翕动着,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没人瞧见在亭柱掩映下悄然离开的一抹身影。
太明宫里依旧热闹未减。
徐翕存却没了兴致,隐隐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方才徐碧芃同他说想要出去透透气,宫内守卫严密,他自觉不会出事,便欣然应允了。
如今喝得微醺的孟羲和被张菀青搀扶离了场,这宴席眼看着是要散了,徐碧芃却仍旧没回来。
终于是忍不住了,徐翕存从案前起身,让随行的小厮先在太明宫内候着,吩咐如若徐碧芃回来了就把人带到马车去,自己则撩袍起身到外头去寻人。
时辰愈晚,夜色愈发深沉了起来,风刮得猛烈,徐翕存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一连问了好几个路过的太监宫女,都摇头说没见到人。
本以为徐碧芃不过是随意到外头吹吹风,不想徐翕存找遍了太明宫附近都未能瞧见她的身影。
望着四周漆黑一片不见人影的偌大宫城,徐翕存心生焦灼,眉头紧皱成了一团,又想起了自己刚从边疆回来时见到徐碧芃躺在床上小脸苍白的模样。
自己在外五年没能好好担起兄长的职责便罢了,甫一回来带去赴宴还把人给丢了。
也怪他思虑不周,今日大宴,人多眼杂,这宫城里的水也不是一般深,若是妹妹真出了何事,他定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徐翕存的脚步愈发匆忙起来,一转身,却径直撞上了一人。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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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那人小声惊呼了一声,往后接连退了几步,直到手扶上了一旁的栏杆才堪堪站定。
借着昏暗的宫灯,徐翕存瞧清楚了面前的人,忙后退几步规矩行了一礼:“大公主。”
许是被撞得有点重,孟白兰好不容易站定,额上刘海微乱,眼里带着明显的慌乱,手里紧握着一方绣帕捂在胸口。
徐翕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白兰,见她面上似乎不太舒服的模样,忙问她:“方才臣可是冲撞到公主了?”
孟白兰摇了摇头:“我没事。”
语气温婉柔和,还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愁绪,一双似染了水雾的杏眸就这么直直对上了面前的人。
徐翕存不自然地移开与她相对的视线。
虽说两人已快要议亲,但他始终未能说服自己越过君臣礼仪同孟白兰再亲近一点。
默了一瞬,孟白兰问他:“中朗将为何如此匆忙?”
“舍妹方才在宴上出来了一趟,现下还未看到人影,她从小到大并未进过多少次宫城,人生地不熟的,身子亦不好,我担心她会出了事。”
话罢,似是注意到孟白兰是从别处往太明宫而来,徐翕存又多问了一句:“公主这一路上可有见过舍妹?”
听了徐翕存的话,孟白兰似有些紧张,手上的帕子倏然落到了地上,她忙低头去捡,待再起身时脸上的神情已然又恢复了自然。
“人我却是没瞧见,只是方才在路上时,似乎听到一个小太监说,在百花亭那处似乎有见到二妹妹在和人谈话,好似还起了争执……”
这厢孟白兰的话还没说完,徐翕存早已大踏步往百花亭的方向去了。
孟白兰看着他渐远去的背影,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慌乱的神色。
担心徐碧芃会胡言乱语将五年前的事情说出来扰了她与徐翕存的婚事,孟白兰今夜特让一个小宫女偷偷给徐碧芃递了消息,将人带到了百花亭。
不想两人谈得不甚愉快,她还失手将人给推到了地上。
好在突然来了一个孟红蕖,能把事情推到她身上。
那徐碧芃也不过是个懦弱不成事的,当年的事她守口如瓶了五年,刚才也警告过了她,想来她今夜应是也不敢将这事说出去。
但若是真将人给逼急了,也难保徐碧芃不会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抖出来。
孟白兰眉头紧锁,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又抬脚重新往百花亭去了。
只有亲自盯着徐碧芃,她才能放得下心来。
百花亭里,徐碧芃望着对面的孟红蕖。
夜色深沉,几缕皎洁的月光打在孟红蕖身上,更衬得她精致的面庞无暇,潋滟的桃花眸里盛着三五星光,嘴角微微勾起,是世间少有的颜色。
仔细看来,同孟白兰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更倾城,也更潇洒肆意,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
五年前,她无意中撞破了孟白兰李代桃僵代孟红蕖赴兄长约的事情,心里骇然,本想偷偷溜走,却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被孟白兰给抓了个正着。
一向温婉的大公主狰狞着脸,一字一句威胁她。
“若是想要徐府还能保着承恩侯的名头,就管好你的嘴!”
此后每月临华殿都会派嬷嬷到府里来,嘴上是说替兄长来照看一下府里,实则每次都是过来敲打她的。
养的猫被人掐死,饭食里被下了泻药……
徐碧芃虽未将写信的事情说破,但日子却不得安生。
她不堪其扰,只能对外称病,五年不敢出府一步,好让孟白兰放下心来,不再派人到府上。
当时徐翕存宁去边疆也不愿同孟红蕖成婚,她以为兄长当真是爱惨了孟白兰才会如此。
又想着孟白兰的威胁,便只能将真相压在心里未说出来。
如今兄长已然归城多日,虽没和她说,但她都能隐约看出一二。
兄长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喜欢孟白兰。
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当年的事。
不知兄长当年是因着一开始便以为写信之人是孟白兰才会与之通信,还是在知晓了写信之人是孟白兰之后才会对她如此上心。
坊间关于孟红蕖的流言甚广,她也隐约听说了孟红蕖同林青筠两人之间面和心不和的事。
若是她当年及早将真相告知兄长,兄长和孟红蕖应会比现下过得开心许多吧,哪里还会有今日这些烂摊子。
是以这些天来她一直做噩梦,梦到兄长失望的眼神,甚至还梦到孟红蕖因她瞒了当年的事来报复她……
今夜宴上,她一直看着孟红蕖,见孟红蕖和林青筠两人果然如传言一般不和,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总归说来说去只怪自己是个胆怯怕事的,徐碧芃深呼一口气,心里在气自己。
寒风萧瑟,她身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手上却突然多出了一个精致的白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里头正燃着银丝炭,格外暖和。
徐碧芃抬头,孟红蕖正抱着双肩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时辰不早了,宴席说不定也快散了,徐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没想到孟红蕖这么轻易便让自己回去,徐碧芃有些怔愣。
不应当会一直逼问她吗……就像孟白兰一样……
见徐碧芃没动静,孟红蕖又催促了几声。
没了手炉,吹到身上的冷风带来的寒意更加明显,孟红蕖忍不住将手放到唇边呼了呼。
孟红蕖也隐约猜出这徐碧芃身上藏了事,不过人家若是不想说,她也没那个窥探别人私事的癖好。
确认孟红蕖再无继续逼问的意思,徐碧芃轻轻应了声好,两人正抬脚准备离开,有个高大的身影直直闯了过来。
孟红蕖没反应过来,被那人大力一推,往后一连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冷硬的亭柱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一推来得猝不及防,孟红蕖撞上柱子的声音极大,更何况如今是冷峭的冬日,疼痛可想而知。
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口气,迷蒙的眸子也因着疼而清醒了七八分,瞧着面前的人。
徐翕存一袭白衫被风吹得微乱,因为走得急,胸膛起伏,喘着粗气,一把将徐碧芃护在了他身后,只顾着回头询问徐碧芃的情况,半点眼神也未曾分给她。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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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可曾有事?”
尚未来得及喘匀气,徐翕存便回头将徐碧芃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
自家兄长向来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徐碧芃哪里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样子,居然还二话不说一把将二公主给直接拽开了。
“……我没事啊……”
徐碧芃纳闷地摇了摇头,探头想要去看孟红蕖的情况。
若是她没看错,方才二公主好像是直接撞到了亭柱上。
不想却被徐翕存侧身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见她被冻得面色发白,眼圈似乎还泛着红,哪里是没事,一看就是刚刚受了欺负的模样,徐翕存面色更加不虞。
“你身子弱,今夜的风这般大,若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二公主将她的手炉给了我,我不觉得冷。”
看到徐碧芃手上烧得正暖的手炉,徐翕存紧锁着的眉头却未有丝毫放松。
蓦的,他突然又想到了今日在正阳门遇到孟红蕖时她打量着徐碧芃的眼神。
原是那个时候就已不安好心了吗?
想到这,徐翕存眸子里涌起了深深的厌恶。
五年前因着嫉妒求旨抢亲姊姻缘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把龌龊的心思放在了自家妹妹身上。
他猝然转身回头。
“二公主当真好心,诚心把人堵在这里吹冷风再递上个火炉,倒是深谙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套路。”
语气里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孟红蕖倚在亭柱上,夜色将她的大半个身子罩住了,只余片片衣角在澄黄的宫灯下随着寒风隐隐飘动。
黑暗中,她嘴角微动。
瞧不见脸上神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徐中郎将这番话说得奇怪,我同徐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将她堵在这儿难为她?”
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一直站在徐翕存身后的徐碧芃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忙扯了扯徐翕存的衣袖,想将事情解释清楚。
不想徐翕存连头也未回。
徐碧芃还欲再多说些什么,抬眸却瞧见了隐没在黑暗中的孟白兰。
一双眸子紧盯着她。
察觉到徐碧芃已知晓到自己的存在,孟白兰面无表情,抬起手缓缓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饶是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徐碧芃的手仍旧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整个人只能僵直着身子站在徐翕存身后,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徐翕存冷着一双眸看着孟红蕖:“臣五年前拒了与二公主的赐婚圣旨,二公主因此迁怒舍妹,未尝不可。”
自家妹妹胆子小他是知道的,大抵是想让自己息事宁人不将事情闹大。
五年前的事情也就罢了,今日这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听了徐翕存的话,孟红蕖的嘴角在黑暗中勾了勾。
她轻笑了一声:“徐中朗将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
“徐中郎将方才可有亲眼看到本宫将舍妹堵在了这百花亭不让人走?”
“话不能乱说,无凭无据便给本宫安了这么个罪名,本宫可受不起。”
许是被孟红蕖语气里的不屑给刺到了,徐翕存的语气愈发冷了起来。
“昌平公主嚣张跋扈,生性放荡,睚眦必报,世人皆知,又何需什么多余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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