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手上的药汤早已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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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热乎的二更~~~七夕快乐~~~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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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主子爷?”
佩环狐疑地看了一眼愣在景阳阁门口的林青筠,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又瞧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那碗药:“主子爷这是要给公主送药?但是现下公主好像还在同徐姑娘说着话,怕是不太方便。”
说完,佩环探头打量了一番房门仍旧紧闭着的主房,不时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从里头传出来。
林青筠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
他眉梢冰冷,瞧着不带一丝温度。
“这药凉了,你拿去热了,再给你们主子端过去。”
未等佩环反应过来,林青筠便将那药碗递了过去。
佩环看着手上那碗早已凉透的药,莫名觉得有点烫手。
“主子爷这都到门口了,哪还有再让奴婢接手的道理。您先在这儿候一会儿,奴婢进去和公主说一声。”
佩环说着,想要拦住离开的林青筠,一抬眼却对上了林青筠那双冷冽的眸子。
瞧着瘆人,直把她吓得停在原地,再不敢多说半句。
待林青筠走远了,佩环还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药碗里深褐色的药汁倒映出了她眉头紧锁的小圆脸。
分明方才熬药的时候主子爷人瞧着心情还尚好,怎么转眼脸便冷了下来?
佩环一下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位主子爷阿,可真难伺候,哪有他们公主那么讨人喜欢。
这般想着,佩环悠悠叹了一口气,脚步加快往膳房去。
可要赶紧把这透心凉的药给热一热,不能误了公主喝药的时辰。
***
案上的茶水渐冷,雾气消散,能清楚地瞧见几片沉在杯底的墨绿茶叶。
大抵是孟红蕖久未出言打断她,徐碧芃的话愈发胆大起来。
“与其同一个替身过日子,公主倒还不如同兄长……”
孟红蕖落在徐碧芃身上的目光淡淡,听她说得愈发离谱起来,终是忍不住冷声开了口。
“外头都传徐姑娘性情温和,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本宫才知晓外头的传言全然不可信,知书达理的人可说不出徐姑娘方才那番话。”
“明晃晃将本宫的驸马称为替身,还敢撺掇本宫换驸马?徐姑娘怕不是觉得抄家这责罚对徐府来说太轻了些。”
孟红蕖未厉声斥她,语气平淡,饶是如此,还是将徐碧芃给惊出了一身冷汗,亦不敢再轻易开口。
不知想到了什么,孟红蕖嘴角忽得微翘了翘。
“你兄长不是一向自诩为人端正,见不得我这等嚣张跋扈的小人,若是知晓你为了你父亲的事来了公主府求我,怕不是要气得要吃不下饭?”
孟红蕖话里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徐碧芃却并未出言反驳,反而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孟红蕖的视线。
今日这一趟,却正是兄长让她来的……
“徐姑娘还是回去吧,你父亲的事,大理寺自会有公正的裁决,若是你父亲无罪,自会安然被放出来,但若是真有罪,大周律法也绝不会姑息。”
说完,孟红蕖又轻飘飘加了一句。
“对了,徐姑娘可要谨记祸从口出这话,本宫和驸马可容不得你一个外人如此置喙,若是下次徐姑娘再如此口无遮拦,本宫可不敢保证徐姑娘还能如此顺利地回到徐府。”
这一番话说完,孟红蕖不想再同她继续扯下去,挥挥手让她退下。
一旁听着的徐碧芃早已是冷汗涔涔,掩在衣袖下的手亦抖成了筛糠,虽心里仍旧不甘心,但哪里还敢再开口同孟红蕖说话,只能带着侍女离开。
房内一时只余孟红蕖一人。
她看着那沓信纸,右手撑着下颚,拧着眉头,视线缥缈,目光未落到实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门外传来佩环的声音:“公主?”
孟红蕖收回目光,扬声让她进来。
佩环轻手轻脚地端着药进来:“公主,现下这药温热适宜,正好入口。”
说着,佩环将药碗小心地搁在案上,却眼尖地瞥见了那沓泛黄的信纸,脸色登时便有些不好起来。
当初这些信每封可都是经由她的手送出宫去的。
她总算是明白这徐碧芃今儿过来的目的了,原是徐府遭了难,这会儿想起来找她们公主叙当年的情谊了。
我呸!当年爱理不理,如今倒想起她们公主来了。
佩环心里一时有些愤愤。
孟红蕖循着佩环的视线扫了一眼那沓信纸,又瞧了一眼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笑了笑,吩咐她:“瞧着碍眼,拿去烧了。”
佩环本还担心孟红蕖会不会一时脑子糊涂动了恻隐之心帮徐府,这会儿听孟红蕖说了这话,正中她的心思,忙欣喜地应了一声,麻利地将那些信一把扔到了烧得正旺的炭盆中。
陈年的宣纸本就要更干燥些,甫一碰上红通通的炭火便燃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成了灰屑,同盆里的炭灰混在一起,再也辨不出来。
房里隐隐泛起一股不甚明显的烧焦味。
孟红蕖却连眼皮也未眨一下,素手端起那药汤喝了起来。
见她喝完,佩环又适时给她递上了干净的绢帕。
孟红蕖仔细抿干净唇边的药渍:“今日这药的味道倒比往常要更甜些。”
听她这么一说,佩环倒突然有些后知后觉起来了,她笑了笑:“今天这药是主子爷熬的,许是担心公主觉得药苦,便在药里加了些糖?”
嘴里的甜味仍未消散,隐隐还似有些回甘。
孟红蕖微抿了抿嘴角,眉梢微扬。
她抬眸看向佩环,状似不经意问她:“这药是你们主子爷熬的?那怎的不见他人过来?”
“奴婢方才在门口遇上主子爷了,瞧着模样是要端药进来的,可不知怎么却只一直杵在了门口,药凉了也没动静,见奴婢过来,把药碗塞奴婢手上便走了。”
“他何时过来的?”
“奴婢记不太清了,不过那时徐姑娘还在房里同公主谈话。”
“当时主子爷的神情瞧着可吓人了,奴婢也不敢打听发生了何事,只能任由主子爷离开了。”
佩环说着,似是又想起了方才林青筠那双冷的瘆人的眸子,不由小声嘟囔了起来:“奴婢觉着这主子爷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还是公主比较……”
佩环未说完,抬头却对上了孟红蕖的一记眼刀,极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
孟红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怎能如此说你们主子爷,没大没小。”
佩环嘴上飞快地称了声不敢,心里却全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约莫记得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公主可是黑着脸让人莫要在她跟前提起主子爷呢,这会儿倒变地飞快。
孟红蕖脑子里却突得响起了才刚徐碧芃那一番口无遮拦的话,也不知林青筠有没有听见,又听了多少。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她旋即起了身。
佩环忙跟上她:“公主这是要去哪?”
孟红蕖未回头,脚上步履匆匆:“去看一看你们主子爷。”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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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孟红蕖脚步匆忙,待出了门才又想起来自己分明不知晓林青筠的去向。
便又只能停下来等着身后的佩环:“你们主子爷这会儿人在哪呢?”
“奴婢瞧着主子爷方才走的方向,应是往书房去了。”
听了佩环的话,孟红蕖颔首,眼角瞥了一眼院子里那几棵枝头缀满了花苞的腊梅,脚步一下又顿住了。
剪下几支放桌上,也算是可以添上一点生机。
孟红蕖回头:“佩环,你去寻把剪子过来,我剪几支腊梅带过去,就摆在书房进门那张书案上,定好看得紧。”
佩环很快便寻了剪刀过来,还顺带从房里找了一个空着的孔雀蓝釉瓷梅瓶。
孟红蕖仰头,仔细挑了几支长得最艳的腊梅给剪了下来。
明黄澄灿的花蕊被细致地插到那孔雀蓝的梅瓶里,明亮的黄色瞧着和瓶身雅致的蓝白色颇为相称。
佩环一直笑看着孟红蕖,见她剪完了花,恐那剪子锐利伤了她的手,忙又接了过去。
“公主既是要往书房去,何不顺便给主子爷泡壶茶带过去?奴婢前几日听庆俞提了一嘴,说是府上库房里多得了罐极好的茶叶。”
孟红蕖点了点头,让佩环仔细点手上的那几支腊梅,又带着她往库房去寻茶叶去了。
庆俞自从到了公主府便一直操心着府上的大小事务,再没人比他更熟悉库房里的一应陈设了。
不过一会儿,他便从库房堆积的大小物件中找出了那罐茶叶。
那茶叶颜色乌翠,每片均是完整的小叶子形状,同大周一贯产的茶叶不同,莫名有几分眼熟。
孟红蕖的眼神不由得在那茶叶上多停了一瞬。
“这茶叶打哪儿来的?”
“回公主,这是前几日北凉的太子殿下送过来的,说是知晓了公主染了风寒,特送了些北凉的特产过来问候一番,其中便有这罐茶叶。”
庆俞瞧了一眼孟红蕖有些怔然的模样,猜是她未在大周见过这样式的茶叶,不禁又多解释了几句。
“这茶叶产自北凉,性喜温凉,极难存活,是以难得一见。在北凉,若非皇室中地位尊崇之人,是决计喝不到这口茶的。”
听了庆俞的话,孟红蕖淡淡颔首表示知道了,没再多问,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垂着的眸中掠过一抹深思。
书房里,窗牖大开。
林青筠一人负手立于窗前,冬日的薄阳漏了几缕进屋,在地上拉出他寂寥的影子。
不住有寒风拂来,直吹得他额上发丝凌乱,身上衣袍猎猎。
他却未觉得身上寒凉,只眉目冷凝,周遭的气压也因着他不虞的面色有些阴沉了下来。
案上摊开的书页因着灌进来的冷风而簌簌翻动着,发出凌乱恼人的声响。
一声又一声,听在林青筠耳中,又全都变成了景阳阁里徐碧芃口中的那一声声替身……
其实徐碧芃说的也没错,他本就是因着那双同徐翕存有九分像的眸子才入了孟红蕖的眼。
虽他不愿承认,但在孟红蕖心里,他本就一直都是徐翕存的替身啊……
如今他们二人五年前的误会既解,也该让他这个冒牌货走人了。
又或许,他同孟红蕖的这桩婚事,本就是个错误……
林青筠一双好看的眸子冰冷,唇角缓缓展开,淡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透过半开的门缝,孟红蕖一眼便瞧见了窗前林青筠的身影。
分明是个再清冷孤傲不过的人,和着外头枯枝败叶的寂寥冬景,一眼瞧过去竟给那颀长身影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孟红蕖本想直接推门进去,想了想还是轻敲了敲门。
听见声响,林青筠回头,见是孟红蕖,又转过身,依旧望着窗外,没看她:“不巧,臣刚好有要事要忙,公主若是无事还是先回去吧。”
孟红蕖却好似未听见他的话一般,依旧推开门走了进来:“我不吵你,就是来寻你说些事情,说了便走。”
说完,孟红蕖将手上的腊梅寻了个书案的好位置稳稳放了上去,佩环则跟在她身后将那壶泡好的热茶放在案上,又悄声退了出去,替两人掩上了门。
“我过来的路上见那几棵腊梅开得正好,便顺手剪了下来,摆在书案上,驸马这几日若是伏案累了,瞧上一瞧,也能缓下心神。”
有风将腊梅的幽冷甜香送入鼻中,林青筠仍旧身形未动。
孟红蕖瞧着林青筠的背影,轻抿了抿红唇。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冷淡的模样,莫不是因着徐碧芃的那些话在生着闷气?
她可从未哄过人,这倒有些棘手起来了。
孟红蕖略一思忖,如葱的嫩白指尖提起那壶热茶,带着热气的茶水缓缓倾入了洁白的茶盏中,青翠的茶叶在其中打着转,又缓缓沉到杯底。
“这是李观棋送来的茶叶,听说极为难得,我特意让庆俞从库房里找出来,为你泡了一壶茶。”
站在窗前的人仍未有任何反映。
孟红蕖微蹙了蹙秀眉,见林青筠这般冷漠,她也莫名有些恼了起来。
今日他若是一直不同她说话,她还偏不走了。
她绕到书案前,扫了几眼被风吹得簌簌乱翻的书页,索性将那书阖起来收到了一旁,拿起了砚台旁的那块墨。
房里很快便响起了细碎的研磨声。
不一会儿,孟红蕖的轻呼声也随之响起:“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偏生林青筠被她这声给揪住了心神。
他步子迈得大,没几步便到了孟红蕖面前:“怎么了?”
“手上不小心沾到墨了,脏死了。”
孟红蕖嘴里嘟囔着,撩开袖子,将沾了几滴墨的手腕送到了林青筠眼前。
光洁的皓腕上果真沾了几滴乌黑的墨汁,分外显眼。
林青筠微皱着的眉头悄然松了些许,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孟红蕖:“公主用这帕子擦干净便好了。”
孟红蕖却并未接过那帕子,只是将沾了墨的手腕又往林青筠眼前凑近了一点:“你替我擦。”
林青筠垂眸。
孟红蕖正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眨也未眨地盯着他,倒好似他脸上也沾了墨渍一般。
他心里几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缓缓拿起了那方帕子。
孟红蕖微扬着头,瞧着林青筠低垂着眉眼认真替她擦手腕的模样,唇畔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又很快隐了下去。
“徐碧芃今日说的那些话,驸马都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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