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月光下,有一点金色,在微微发光。
她稍微靠近,沁香扑面而来,正是她一直在找的那株桂花。
这株桂花应该是移植过来的,还没长大,花色也重,藏在一片灌木丛中,她一直都以为,这么浓郁的花香,会是一棵大花树,却忘了,桂花哪怕是一小株,也能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只是这桂花周围一圈都是灌木,竟然一株其他的花都没有,不起眼的同时,真是有点孤零零的。钟萦指尖点点,轻抚着花朵,笑着低声道:“怎么躲在这里。”
严寄正要俯下身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微微倾身,与钟萦一同探身去看那桂花。
钟萦没有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心思都在那一簇簇的金黄桂花上,低声道:“不过躲着也没事,花香躲不住,总能找到的。”
她转头说:“对……吧。”
钟萦气息忽然凝住。
严寄的眉眼近在咫尺。
两人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严寄似乎也怔住了。
又是一阵风起,桂花香浮起。
严寄率先偏过头,片刻,他轻笑:“是。”
许久,钟萦才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回来了,低低地应一声,目光到处乱飘,手无意识伸向一旁的藤蔓,辣手摧花,拉下一段藤蔓。她却浑然不觉道:“严寄,今天白天,谢谢你帮郁良说话。不然按照他的性子,会把这个村子的所有异常,都怪在自己身上了。”
柔软的藤蔓在她手下弯曲交缠,钟萦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上面,但就好像是下意识的,做了无数遍一样,非常熟练。
严寄道:“这不是他的错,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更值得感谢。”钟萦语气诚恳,“好多人连实话实说都做不到。”
有时候实话实说,也会被认为在偏袒一方,所以就什么话都不讲;有的时候,又是为了快点结束,找一个人背锅,所以干脆颠倒黑白,根本不讲人话。
钟萦坐在草地上,手里还在一点点编织着藤蔓,道:“多难能可贵。”
严寄也坐下来,与她并肩。
钟萦想要抱膝而坐,这才发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段藤蔓,已经被她变成了环状。
她心道糟糕,这是秦霜的花园,即使是一株藤蔓,也是她用心打理过的。她手什么时候这么欠了?钟萦心里记着,明天要去向秦霜赔礼道歉,将藤环放在身侧,歪头把脸放到膝盖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严寄的侧脸,他这时没带眼镜,眼眸微垂,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没有他的眉眼引人注目、摄人心魂,他长得没有印象里的那么冷硬,月色轻拢,严寄面庞的轮廓好似都柔和了起来,像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钟萦伸出指尖,戳戳他的手臂:“阎王大人。”
称呼尊敬至极,但她的语气显然不是在正正经经地叫他,严寄微微一挑眉,侧头看着她,声音轻而柔:“怎么了?”
“你知道吗?地府有很多人喜欢你呢。”
严寄看起来很意外,也学她姿势,单手撑着脸颊向她看来,眼中似有笑意,饶有兴趣问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怎么?难道不是?”钟萦语调上扬,带着些许的戏谑,“我都数的出来几个呢。”
严寄道:“嗯……我倒不知道。不如姐姐举例几个,看看我能不能想起来?”
“这有什么。”钟萦点着手指头道,“郁良肯定要算一个的,范弱年也肯定是吧。”
严寄没有反驳她,点点头,笑着问:“还有吗?”
“当然。沈平安也从来不说你坏话,还有转生门的席声,恶刑台的冷雁……”
严寄忍不住道:“你这说的都是各司司长,他们平日与我接触最多,工作上往来也多。算不作数。”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严寄只是笑,不语。
钟萦举例了一圈人,发现能说的名字越来越少,干脆心一横:“徐老师也……”
话没说完,严寄那边就传来了笑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干脆朗声笑出来。
钟萦在他的笑声中渐渐噤声。
即使严寄不笑,她也是没勇气说下去的。把徐老师扯出来充数实在是违心,而且她是长辈,这么编排,不好不好。
严寄道:“徐瑾她研究地府史,平日里,痛斥我的话应该不少。”
钟萦也算是跟着徐瑾一起做过研究,只要接触过,都难免会对现任阎王颇有微词,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又带入了那段“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都找不到资料”的日子,于是道:“你还挺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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