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莫慌,这是祖母的宠物,旺财。”杜海城笑着看他。
“方先生似乎有些功夫啊。”杜老夫人仍旧笑着问他,语气却没有一点惊讶。
“哦,少时曾学过一些,强身健体罢了”。陆谦心中一惊,面上仍旧带着暖融融得笑意,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马脚。
“行了,城儿带方先生休息罢,回头让海棠去拜师。”说着,老夫人从红婆手里接过了旺财。陆谦行礼后准备退出房间。
“对了,方先生,杜府有个规矩,夜里掌灯后是不允许人出门的。夜深露重,先生还是好好休息吧。”杜老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了一句。
陆谦转过身去,脸上又浮起一层柔和的笑意,答到:“多谢老夫人提醒”。陆谦忽然发现,这狗竟然有两条尾巴!
出了院门,陆谦看到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大门紧闭、朱漆掉落,斑驳而破旧,在这个富丽堂皇的杜府中显得尤为不协调。杜海城注意到他的目光,目光闪烁,随便应付道:“这是舍妹杜海棠的院子”。
看他这遮遮掩掩的样子,陆谦认定也问不出什么,深深的看了院子一眼便随杜海城离开了。
大少爷杜海城按礼数,备了一桌饭菜,席间告诉他,娇弱的杜小姐身体不适,近两日还无法来上课。陆谦自然劝小姐养好身体为重,又装作好奇,向杜海城打听了双尾狗。
“哦,不怪方先生奇怪,旺财的确是少见,长了两条尾巴,在我府上也很久了。不过它来的那一夜我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时家人觉得双尾狗不详,要撵走它,可祖母却硬要留下来。说来也巧,之前祖母生了重病,众人都道祖母必定要仙去了,可谁知竟一夜间竟痊愈了,甚至比之前身体还好。旺财便是那一夜来的,众人觉得来的巧,祖母又喜欢,便留下了,一直到现在。”杜海城一边说,一边举着黄酒杯向陆谦碰杯。
陆谦连忙双手举杯迎上去:“旺财平时也不太叫吗?”
“方先生敏锐,这旺财很少叫,也不大和人亲近,祖母之外的人,都不能和它亲近”。杜海城黄酒下肚,此时正吃着干煎糟青鱼。“方先生,尝尝这道菜,这青鱼又名螺蛳青,虽然没有冬日那么肥美,但下黄酒最是美味。”
一顿饭下来,推杯换盏,酒足饭饱,这也是陆谦离家后吃的最舒畅的一顿饭。因为他终于确定了目标,不再怀疑和迷茫,饭也就吃的踏实。而面前这个杜海城,他认为这个人倒是有一说一,要么也是对老夫人的底细不了解,要么便是城府极深。
饭后,陆谦回到房间,捋了捋今天所见,这老太太必定有问题,没错,已经危在旦夕的人忽然一夕之间痊愈已是很少见,而之后身体更健康那又更说不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恢复身体总需要一定时间。除此之外,总觉的还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是穿着太过华丽,又有点太年轻。不,不光是穿着年轻,那说话的感觉,灵活的眼神,总觉得不像是年近古稀的身体能散发出的精力。此外就是那条长着双尾的狗,他却是从未见过。那条狗经过他身边时带起的风,令人十分厌恶又胆寒。可它的外形,怎么看都是一直小小的黄毛土狗。没想到昨夜的女鬼之事没有解决,今天又多了几个疑问。而昨夜的琵琶声怎么杜海城没听到,那老夫人必定是听到了,十之八九还和她有关系,但是她那个身体,有那么大的体力吗?
陆谦正想的入神,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是小厮送来一封信,说是送信的人已经回去了。陆谦道过谢,关上房门看信,信封上写着方六闻收。这也是商量好的,信上不写地址,信内只用暗语,送信的人也是雇得不知内情的陌生人。
他才到陆府的第二天,信便送过来了,必然是京中有急事。急忙拆开信,父亲信中说到京中妖术更加肆虐,已有向南方蔓延的趋势,朝廷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情势紧迫,如果不是这样,父亲不会急忙送信,可信中却并未催他,只叮嘱万事小心。陆谦心中一阵伤感,陆家是四门之首,父亲又是当家人,四姓首领。朝廷的压力不断加码,无辜百姓接连惨死,这层层压力都压在了父亲身上。如果不是他须坐镇京中,断不会让他孤身远下江南,来这个杜府。母亲总当他是小孩子,给他收拾了好几个大包袱,恨不得亲自跟来,照顾衣食住行。他偷偷的把行礼拿出来,只带了简单的衣物,贴身装着九娘的信。
是啊,九娘是他定过亲的青梅竹马,虽然他和九娘并不是那种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恋,但一起长大,从小便认定了彼此。陆谦记得,九娘得知能嫁给自己时那灿烂的笑,两个小小的酒窝仿佛都装满了阳光。不久后出现了邪术害人之事,陆谦作为陆家下一任门主,全力追查、破解邪术,那时她一脸坚定,信心十足的说:谦哥,你一定小心。这次我也很努力,说不定比你先破了邪法呢。接着她又仰起头,露出两个酒窝:“做你的妻子可不能太没用哦”。自那以后,他每日忙的昏天黑地,和九娘也再未见过面。谁知,竟天人永隔了。
嗓子发紧、胸口胀痛,他压住内心的悲愤,他相信九娘,为了父母亲,为了九娘,他这一趟江南之行断然不能轻易言弃。
然而这小小的梨洋镇、一个杜府老宅,却迷雾重重、危机四伏。这两次遇到妖物,都是无奈应对,这次得主动出击,而且这个杜府一到夜间便不许人们出门,难道是夜里有什么东西触摸,又或是藏着什么秘密怕有人夜里偷窥。陆谦决定,夜探陆府。
第6章 (六)凋谢的海棠
此时的杜老夫人正坐在她那张紫檀木黑漆三围罗汉床上,听杜海城细细的汇报陆谦的事情。“方六闻肯定不姓方,看他的身手应当正如您猜测的,是劾鬼四门的人。这小子里里外外打听我们杜府的事情,实在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时候路学士推荐他,您怎么倒真让他进门了?”
杜海城搬着一张海棠面圆墩,靠近杜老夫人身边坐着。
杜老夫人不急不忙的说到:“是陆家的。昨天夜里,我放出小鬼试了试他得身手,剑法不错。劾鬼术是中原自古以来流传的驱鬼祛邪之术,精要之术一直为陆、袁、刘、白四姓所掌握,号称劾鬼四门。其中又各有所长,陆家擅用剑,祖传一把碧水剑,相传暗中辅助过汉高祖剑斩白蛇;袁家好用符,据说唐代袁天罡就是出于袁家;刘家长于咒术;至于白家吗,哼。”
杜老夫人眼神凛然一变,“白家服色尚白,惯用阵法。”说着摸了摸怀里的旺财,“既然四门的人开始打听我们,那必然躲不过去。与其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倒不如将计就计,请他进来。”杜老夫人的嗓音竟不似白天那样苍老,倒是柔柔软软、音色婉转。
杜海城双眉紧蹙,看着杜老夫人,语气里隐含一丝担忧:“这四门如此厉害,那咱们……”
正说着话,门外红婆敲门报:“二少爷来了”。
“老二怎么回来了,看来城里的事情办完了”杜海城回身向门口道:“海俊,进来吧”
大门推开进来一位身形瘦弱的少年,脸色煞白、五官紧凑,似乎眼睛嘴巴都挤在了一处,又像是还没长开的孩子,一身的大褂穿在身上,看上去太过宽大,更显的人弱不禁风。
“祖母,给祖母请安,城里的事情已经打理好了”声音虽然细弱,可语气是轻松欢快的。
“海俊,最近身体怎么样?生意上的事都是你在打理,可别太辛苦了。”杜老夫人的声音又恢复了白天时的苍老,但却充满了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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