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铜铃响了起来,糟了,他立刻翻身跃上屋顶,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离开,他俯下身子,紧紧贴在屋顶上,从屋顶的鸱吻后向外瞄去,这铃声普通人是听不见的。果然,杜老夫人的房子先是亮了灯,冲出房子的却是那只小黄狗。在黑暗中如同猎豹一般快速飞奔而来,同时,嗓子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不能再往下看了,陆谦立刻悄无声息的退后,在旺财冲过来之前,悄悄溜走了
第7章 (七)山村惊魂
回到房间的陆谦,脱掉夜行服,躺在了床上。今夜实在有些耗费精力,他需要休息一下,同时思考一下。
这杜府太过邪门,那人明明死去很久了,怎么会是杜海棠,难道杜海棠是厉鬼所变,这又不太可能,能用阵法防止她腐败,那必然法术极高,这么高的法术怎么会养着一只老鬼?可如果这个人不是杜海棠,那她又是谁?
陆谦辗转反侧,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却又合理的想法。杜海棠生下来就死了,是有一只厉鬼冒充她,活在杜府,而那阵法也是这个厉鬼设下了。可这个厉鬼把自己的尸身放在这里,此时魂魄又在哪里?恐怕必然在杜府里,能在杜府只手遮天的,必然只有那个满身妖气的老太太。
此外,一夜之间见到这么多法术,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杜府和四门有什么渊源。而且不是什么小角色,毕竟小角色是用不了这么多高深的四门法术。而那个躺着的尸身又是谁?在猛然睁眼坐起时,似乎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死了很久的年轻女子,只是那女子的眉眼还有瞬间射出的凄冷的目光,竟似曾相识。
“那个姓方的昨夜闹事了?”杜海城一大早便赶来了。正遇到杜老夫人晨起用早膳。杜老夫人穿着一件蜜和色小褂,下面是湖蓝色金线牡丹马面裙。端着一小碗鸡丝火腿面,吃的慢条斯理。
杜海城看到皱了皱眉:“清早吃这个,你的脾胃能受得了吗?”
杜老夫人懒得理他。
红婆在一旁笑着说:“酱瓜、虾子、小清粥,她老早就吃腻了。”
杜老夫人拿起手巾揩了揩嘴:“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衙门里口风极紧,托关系正好认识那个仵作,仵作可是见了现场的。的确和海俊说的差不多。心口处被什么东西戳了个大洞,心脏无影无踪了;还有两个后背被重物挤压,内脏骨骼全部压碎了,口鼻冒血;剩下的就更奇怪了,先时那仵作还不愿意说,我又使了些银子,他才说的。”杜海城坐下,端起杜老夫人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怎么说?怕是没什么明显伤口吧?”杜老夫人一边沉思一边轻柔的说到。
“你怎么知道,是的啊,没什么明显伤口,可全身都干瘪了,像是血被抽干的样子。”仿佛想象到这个画面,杜海城吸了口气,边摇头便说“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手法太狠毒了。”
“哼,是降魔杵、金刚脚和夺魂术”杜老夫人缓缓说到,没错,这些手段,她以前可太熟悉了。看到杜海城瘦削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她说到:“你最近也别乱跑了,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好。那个姓方的怎么办?”杜海城并不深究。
“先不管他,这么些年了,我本来也想找他们聊聊了。没成想倒一起来了。”杜老夫人心里忖度,双方是一起来的吗?那深仇大恨又牵扯多方利益,他们联手是不可能。那更多的可能是,四门解决不了,又想起她来了。哼,这么多年了,行事依旧如此卑鄙。她心里轻笑,怎么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呢?
先不出手。她知道这个假称姓方的陆家小子不会对这些离奇的死亡案件袖手旁观的,于是她决定坐山观虎斗。
之后的几日,陆谦来找过她,问起何时给杜小姐上课,小姐究竟身患何病,又说他曾学过些医术,愿为小姐治疗。杜老夫人一盖回绝了。城里又发生了两起命案,官府瞒不住了,那四门的小子该更着急了。想到这里,杜老夫人不禁冷笑,“有趣,看你们这次怎么解决呢?”她抱着旺财在摇椅上轻摇,旺财的双尾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动着,在正午的阳光下竟懒懒睡着了。毕竟这具身体已经太过衰老了,撑不了多久了。
陆谦近几日确实太疲惫,几乎每晚,他都会偷偷去命案现场,搜集现场的残留魂魄,寻找施术者的蛛丝马迹,但仍旧是一无所获。如此邪恶歹毒的术法,现场竟没有一丝怨气和魂魄,而施术者所用的手段显然不是中原人,中原擅长劾鬼术,其中最厉害的莫过是劾鬼四门,虽然其中不乏阴毒之法,但并未有如此诡异的术式。
杜府这边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再搜寻那天的女尸。不过,他去探过杜老夫人的口风,直到现在也未曾见过杜小姐,他更加确定,那个女尸恐怕就是迟迟不露面的杜家小姐杜海棠,或者杜海棠已死,那个女尸就是一直顶着杜海棠之名的人。总而言之,杜海棠已死,却要给她找一个教书先生,这必然是个陷阱,加上先前两次的暗算,恐怕在路学士推荐他时,杜府就查清了他的来历,然后来一招请君入瓮。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此时最要紧的是先对付不断蔓延的妖术害人事件,至于杜府,先按兵不动。收拾好,他又出门了,今夜他决定去最初发生命案的城东,因为那里的几具尸体已经被送回村里,准备下葬了。这是个难得机会,毕竟其他的受害者的尸身都被官府看管着,难以接触。
出门时天空就有些阴阴沉沉,带来到城东,已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下起雨来。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由于发生了这样的惨案,村里一些人已经暂时投奔亲友去了,离惨案发生的那户人家越近,人烟越是稀少,那一户是村头最后一家,左邻右舍已经全部搬走了,只剩下淅沥的雨声,在雨幕中,一片死寂。而这间小小的房屋显得凄冷诡异。夏夜的雨中竟混着一丝血腥味。陆谦有些奇怪,血案已经发生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有血腥味,而且是这血腥味很新鲜。
他进到小屋,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陆谦连忙遮住口鼻,只见五具尸体裹着席子随随便便仍在地上,草草盖了白布了事。陆谦抽出剑来,用剑慢慢挑起白布和破席子,尸身已经肿大,皮肤上生满水泡,一些破了的水泡流出黄臭的液体。加上死状恐怖,更加剧了尸体的腐败。伤口处早已流成了一滩裹着碎肉的液体。而那两具干尸,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死亡的那一刻,血液便被抽干,立刻风干了一样。
这死状实在太过奇怪,他抽出符纸,闭目念咒,符纸在黑夜中化成灰烬,闭着双眼环顾房间,一切如常,漆黑一片,没有跳跃的绿光,仍旧一丝阴邪之气也没有。盖好白布,陆谦走出小屋。
雨下的更大了,夹杂着电闪雷鸣,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周围一片无人居住的茅屋,其中一间忽然让陆谦觉得不对劲。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很不对劲。他将青霜剑缠回腰间,轻轻的走过去,噼啪的雨声和轰隆的雷鸣遮住了一切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初夏时节,夜里竟让人感到彻骨的阴冷。
他本能的把右手搭在腰间的青霜剑上,左手推开院子的栅栏门,手上摸到一片粘腻,像是被雨水稀释的血迹。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屋内一片漆黑,纵然在滂沱大雨中,还是能闻到一丝血气。推开简陋的木门,瞬间涌出漫天的血腥味,一道闪电在空中炸开,伴随着而来的是轰鸣雷声,陆谦看到屋内一个魁梧的黑影正掐着一个人让你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举着一个铁棍般的东西狠狠的砸下去。沉闷的声响淹没在滚滚的雷声中,一股温热滑腻的液体喷射而来。
陆谦迅速抽出剑,后腿一步,与那黑影拉开距离。又一道闪电划过,陆谦看到那个黑影的面孔,竟是一个方面大耳,青面獠牙的怪物,双目圆睁,几欲眦裂。那身影也看到了陆谦,随手丢下了手中的人,那人软绵绵的滑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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