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莹麻木的脸在她举剑的那一刻被章之云发现,徐若莹的修为不及章之云,她的剑被章之云轻松击落,那一把沾着徐天策鲜血混合着尸毒的匕首近在咫尺,徐若莹转身想逃离。
噗哧,是匕首扎进血肉的声音,徐若莹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实际上她已经做好了死掉的准备,她回头,那一张普通而寡淡无趣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章之云拔出匕首,貉戮跪倒在徐若莹的面前,徐若莹伸出双手想去接倒下的身躯,可是只拽住了一片袖角。
章之云没有再上前,鄙夷:“在镜玄宗潜伏了上百年,我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呢?”
上百年?潜伏?镜玄宗上下看着不认识的面孔,今日他们接收到太多的消息,大脑已经转不过来,跪着的人是什么人?
徐若莹看着即将死掉的貉戮,仁慈又残忍:“你知道吗,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
徐若莹利用救命之恩要求貉戮为她做了上百年见不得光的事情,将他眼中的光悉数掐灭,最后只剩下冷血,如今在他死之际告知真相,他这上百年不过是报错了恩,杀错了人,不知道是残忍还是仁慈。
姜行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熟悉的面孔,目光微眯,貉戮眼中泛出一抹笑意,他温柔:“我知道。”
他一直知道救他的不是她,可是她是他的光啊,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他为了追逐那一束光自愿的。
“愚蠢!”徐若莹大声“简直是愚蠢!!”
她看着带着微笑合上双眼的人,又看了看几步外气息全无的徐天策,徐若莹捡起地上的剑,章之云警戒,他本没打算杀了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若是她执意找死,他倒也不介意成全。
徐若莹木然的表情不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举剑自刎,竟然是从容赴死,在场唯一在意她死活的林桑榆没来得及阻止,只在她的鲜血喷涌之时捂住她的脖子,昔日温婉动人的面容被自己的鲜血浸染,多了几分凄美。
纵然徐若莹是她的仇人,可是与之斗了上百年,她的死在姜行心中激起微微波澜,她转过头不去看她气绝的那一幕。
宴清许轻轻道:“我们走吧。”
镜玄宗已经没有人能够拦住他们,他们只要离开这里回到西境就平安了。
姜行看了一眼压过来诡异的乌云,道:“走不了了。”
万魔自西境而来,遮天蔽日乌云罩顶,宴清许对准乌泱泱压过来的群魔,姜行亦召唤出她的浊云,镜玄宗的弟子们多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魔,有些人下意识的后退,所有人都紧盯着半空。
白面书生模样的魔尊率领群魔在最前,从半空俯视着,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他鼓掌:“镜玄宗真的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魔尊嘲讽众人,镜玄宗陆经年沉睡、徐天策被章之云杀了,姜行与宴清许刚刚才被他们举剑相向,一时间群龙无首仿若乌合之众,刚刚才杀了徐天策的章之云早没了大仇得报的气焰,躲在了人群中。
看到众人紧张的摸样,魔尊很满意,他将目光转至宴清许与姜行,赞赏:“还是这一副皮囊看起来更顺眼。”
“顺不顺眼与你何干,魔尊莫要自作多情。”姜行毫不留情回呛。
“你!”鬼练对丝毫不害怕的姜行看不顺眼。
“鬼练停下,怎么说姜行姑娘也是我们能够出西境的恩人,不可无礼。”魔尊前一秒训斥手下,后一秒对着姜行与宴清许两人笑眯眯。
魔尊的话中的意思姜行、宴清许两人与魔尊的关系不一般,镜玄宗上下的弟子看向两人的脸色变幻,原本还抱有侥幸两人会帮忙一起除魔,没想到是一起来杀他们的。
姜行与宴清许也发现了众人态度的变化,他们眸光轻转,看向白面书生魔尊,姜行:“魔尊,你是觉得我和宴清许两人像是替他人做嫁衣的人?”
魔尊满不在乎:“你们还有什么招式?”
如今陆经年已死,西境屏障已破,大局已定,整个群魔已经倾巢而出,他不相信两人还有什么办法。
魔是因她而出来的,那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赶回去,姜行轻甩浊云,发出阵阵剑鸣,她催动体内的最后几缕从心魔废厌处夺取的力量,飞到半空与魔尊平视:“要荡平东州,先从我剑下过去。”
看到姜行祭出剑,魔尊面色沉下,他掀开眼皮看着美艳绝伦与那人不太相似的脸:“因为她本不想为难你们,但是你非要拦我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姜行立在半空,岿然不动,宴清许也随之飞上去与之并立,见有人与魔尊对抗,镜玄宗弟子心中有了主心骨,陆经年教出来的弟子原本不会太差,下面有人高喊:“师母,师兄,我们与你们共进退,绝不会让邪魔再进一步!”
魔尊听到下面人的喊话,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宴清许,饶有兴致:“想不到陆经年的弟子都这么的……”
又大胆,又愚蠢,大胆指的是宴清许,敢与陆经年争女人,愚蠢的是下面的人,还在口口声声喊师母。
姜行忽略魔尊的面色,手腕转动浊云,魔尊看见她的动作警惕,姜行的修为不及他,但是加上她手上的浊云胜负未可分,况且旁边还有一个为她不要命的宴清许。
第五十九章
多说无益,大战一触即发,黑云压城乌泱泱的邪魔铺天盖地,恐无人见过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镜玄宗弟子无一不紧张。
半空中他们曾经的师母姜行持剑而上,师兄紧随其后,诸魔顷覆,黑压压的一片中青色的衣角与玄色的衣角在黑雾中翻飞。
半刻钟后两方人分开,鬼练感觉到自己消散的修为,不服气欲继续上前对着舔舐唇角的女子出手。
魔尊看着红衣服的女子,平淡道:“住手”
他们杀不了姜行,继续下去也只是给她送修为。
姜行感受自己身体内横冲直撞的魔气,她能夺取修为,但是没那么快能吸收,体内不属于自己的修为快要将她冲撞的吐血,她勉力压下不让颓势显现。
宴清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剑再快,却也是金丹期的修为,今日又消耗的太多,快撑不住了。
但是就算处于劣势,姜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她桀骜的看着对面,扬眉:“继续。”
鬼练刚刚被她吸取了修为,受不得如此挑衅,不管不顾只想上去,勾魂将其一把拉住,他们不知道姜行还有多大能耐,贸然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姜行桀骜不驯看对方如看蝼蚁,宴清许成着稳重一错不错盯着对方不给对方一丝一毫机会。
对面的邪魔面色不忿,两方僵持不下,无一人先动手。
魔尊沉着脸盯着姜行,他已经在她身上耗费了太多力气,不耐烦从魔尊眼中一闪而过,一团黑气从他的手中弥漫,冲着姜行而去。
姜行看到那一团黑气,她无法抵挡,将浊云挡在胸前,姜行不断的往后退尽可能的避开这一团黑气。
魔尊轻易不出手,一出手那便是要一击即中,姜行看到想要用身体挡住那一团魔气的宴清许,道:“不要过来。”
她阻止宴清许,好在无论什么时候宴清许都足够听话,终于退无可退,魔气破开浊云设下的屏障,重重击打在姜行的胸口,她吐出鲜血,等到魔气的攻势停下而立。
下面镜玄宗的弟子看到此情此景心又提起,他们刚刚以为姜行和宴清许打的过魔尊,但是如今一招都接不住,不由得又将心悬了起来。
姜行抹掉嘴角的鲜血,衣袖被吹的猎猎作响,她盯着魔尊鄙夷:“就这?”
魔尊从未见到如此狼狈还有如此大的口气的人,他缓步上前,想看看是什么给了她如此底气。
魔尊踏空如无物,信步逼近两人,周遭的黑云因他动作而涌动,似坠了长长的尾巴。
步步煞气,步步威逼,他的动作将姜行逼入角落,已知此时是死局,姜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用手腕带动浊云,竟直接冲向魔尊。
就连邪魔都讶异,姜行这般不怕死,宴清许一直抿着嘴唇盯着魔尊蓄势待发,他在姜行动的那一刹随之挥动斩魂,阴铁所铸之剑带起阵阵阴风,吸引着蠢蠢欲动的诛魔。
魔尊看到姜行的动作,不退反进,刹那间几个虚影他便伸出手掐姜行的脖子。
原本一往无前的姜行突然足尖在虚空轻点,拉开了与魔尊的距离。
此时,魔尊的背后暴露在宴清许的剑下,下面已经有人看出了姜行这一招是诱敌深入。
魔尊看着后退的姜行,余光撇到宴清许,知道了两人的计策,勾唇自言自语:“不自量力。”
就算是姜行全盛时期,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忽然,魔尊感觉到头顶上空的光线被挡住,他停下追姜行的步伐抬头看去。
“通天塔!”
“卑鄙!”魔尊黑白的瞳孔变为黑色盯着姜行,他手中的动作不停,白面书生化作一团黑影。
眼见他要逃,宴清许控制通天塔下坠的速度,将那一团魔气压在塔下。
宴清许的动作太急,拉动了他本就受伤的内脏,一口鲜血呕出。
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腕,眼中有担心:“怎么样?”
宴清许将嘴角的鲜血抹掉,同姜行一同面对诸魔,一夫当关,姜行勾起笑:“魔尊已经被我们请进通天塔了,我们不招待好他朝出不来,其他兄台是否也想进入呆个几年?”
激动的鬼练被勾魂一把拉住,他们的修为刚刚被姜行吸取了,他们不清楚是不是还会被吸取,如今修为只会退不会涨禁不起这么折腾。
魔尊被两个人困住,一时之间群魔皆停住不懂,不敢上前亦不甘就此离开,一道声音打破僵局。
“诸位不走,宋某不介意将你们都留下。”
镜玄宗弟子齐齐转头。
“是宋掌门来了!”
“我们得救了!!”
半空中的群魔也看到了宋归尘带着朝阳宗的弟子到了,知道今日是踏不平镜玄宗了。
他们看了眼对面的姜行与宴清许,勾魂嘲讽:“你们辛辛苦苦拼命保护的人,还不及宋归尘露个面,姜行,你要是有意归我们魔族,我们随时欢迎。”
姜行对挑拨无动于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见她如此,勾魂冷哼一声。
在宋归尘的威慑下,勾魂带着群魔消散,反正西境的屏障已破,他们不急于这一时。
乌泱泱的黑云散开,所有的邪魔散去之后,日光又照在镜玄宗之上,镜玄宗弟子从未如此喜悦于看到日光。
姜行的目光一直落在宋归尘身上,他并没有动,似乎今日的目的不仅仅是替镜玄宗解围。
宴清许的目光也一错不错盯着宋归尘,他们在对视,姜行周日眉头,他们直接有什么秘密。
忽然宴清许转过身,他看着姜行,清澈的眼眸有害怕,声音也有些颤抖,这是他在面对诸魔时都没有的,姜行眉头皱的更深,他在怕什么?
宴清许的手拉住姜行,他的声音里有不安,似犹豫了很久下定决心,他盯着她:“姜行,若是你得知一切皆为虚妄,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宴清许的反应太过反常,姜行想要探究,却突然生出几分害怕,她转开脸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宋归尘等了她许久,终于在宴清许说完之后,朝她行了一个礼,姜行站在半空之上,宋归尘这一个礼仪如同虔诚拜见神佛,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是将真相残忍的剖开。
他并没有直白的开场,而且娓娓叙述:“九州一万三千六百四十四年春,姜氏一族死于镜玄宗问仙台,而后三年九州风云突变有大道至暗之兆。”
他说完这一句话,抬头看向姜行,姜行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预感到并不是她想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宋归尘你别说了。”
宋归尘并没有听从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继续:“三年以来,镇仙石黯淡无光,仙道无一人修为精进,死魂无一魄入幽冥,而东洲无一孩童降世。”
姜行眯眼:“你入了幽冥查看?”
宋归尘所说之事骇人听闻,镇仙石黯淡无光可说天道抛弃了仙门,可鬼魂不得入幽冥,东州无新的生命诞生,那便意味着往生之路被斩断,整个九州的气运,无论是人、妖、魔不过百年将会消失,这就不仅仅是仙门与邪魔的平衡被打破,而是整个九州倾覆,无一生灵可逃。
“是。”宋归尘回答姜行的问题,道“严长风的魂魄没有往生的时候我就在怀疑,所以去幽冥求证。”
这便是宋归尘没有及时出现在陆经年大婚典礼上的原因,姜行垂眸看着他,淡淡:“你想说什么?”
宋归尘似不忍戳破,他徐徐善诱让姜行自己想:“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仙门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被天道抛弃?幽冥鬼府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你在骗我?”
见她不肯去想,宋归尘说破,他道:“幽冥鬼府空荡荡我本以为是什么阻了往生着的路,故而去了乱葬岗,那里的死魂告诉我,这三年根本没有人领他们去鬼府。”
“鬼府里的鬼差办事不力?”
“不。”宋归尘摇头“鬼差知道什么,但是他们不肯告诉我,于是我又去了秘境。”
姜行思索宋归尘的意思,呢喃:“秘境?”
“不错,秘境,既然我从幽冥鬼府得不到答案,我想还有人一定知道答案。”
“守石兽。”姜行替他说出答案。
宋归尘点头:“不错,镇仙石的守护神兽有数万年的历史,它终日守在镇仙石旁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去找了它。”
宋归尘似乎是觉得这个答案对姜行来说过于残忍,他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道:“它告诉我,镇仙石之所以黯淡无光是因为它吸收不到一点日月精华。”
“可是日升月落并没有停止。”镜玄宗有弟子听得入迷,下意识补充。
宋归尘并没有反驳,他看着姜行继续: “日升月落没有停止,可镇仙石却吸收不到日月精华,我猜想它并不是吸收不到,而是并没有日升月落。”
“所以说天道并没有抛弃我们,只是时间静止了,在静止的时间里镇仙石将它的灵气耗尽。”
宋归尘自顾自:“可是时间为什么会静止?”
他说完看着姜行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她,她知道那个答案。
# 第四卷:风归于林
第六十章
姜行将头转向宴清许,黑色的眼眸看着他:“你也知道?”
姜行的语气中没有质问,只是平静的仿佛在问你早上吃了什么。
在姜行的注视下宴清许点头,在他点头后姜行的目光又看回宋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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