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这一辈的几人之中,忆回年龄是最小的,可她却从未唤过谁一声哥哥姐姐,都是直呼其名。
朝奚和微知也就罢了,毕竟她是帝女,原则上他们是君臣关系。
可歌渃怎么说也是天族的大殿下,她却从未唤过她一声姐姐。
歌渃回过神来,抬眼瞧着雪岸。
“学得还真像,难怪连天帝都着了你的道,既然你那么喜欢模仿她,不如就跟她一样魂飞魄散吧!”
语罢,歌渃抬手朝灭灵杵注入灵力,灭灵杵的力量加大,雪岸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恍惚之际,她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随后听见了歌渃的叫喊声:“你竟然为了她伤我?”
雪岸眯了眯眼,只见一把长剑朝她飞来,她本想躲避,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哐嘡!”
是长剑砍断铁链的声音。
没有了铁链的束缚,她的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她不用看也知道,来人定是朝奚,只有朝奚,才能让歌渃这般绝望。
雪岸强忍着疼痛伸手搂住朝奚的脖子,声音如蚊蚁,但足够朝奚听见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魂飞魄散的。”
听到“魂飞魄散”四个字,朝奚的指尖微动,雪岸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弧度,遂缓缓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风滞:狗男人,放开我媳妇!
第78章 答应
朝奚将雪岸带回了百宸宫,又命人去了然宫将道寻那些救人性命的丹药都拿了过来。
雪岸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反正确实有点用。
虽然被灭灵杵伤得不轻,但每天将道寻精心炼制的丹药当饭吃,若是常人,肯定已经能活蹦乱跳了,但雪岸却仅仅只是有所好转。
往厉害了说,她是鬼域修罗,可本质上,她也就是一只恶灵,灭灵杵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
她强撑着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光靠丹药又怎能将她修复如初。
雪岸一直不见好,朝奚便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身子虚弱,没心思应付朝奚,便一直装睡。
朝奚取出帕子沾了茶水,轻轻地涂在雪岸的唇上,待雪岸的嘴唇不再那么干燥了,他又端过一碗药,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吹了几下。
待药汤凉了,他才用勺子小心翼翼地送到雪岸嘴边。
“来,把药喝了再睡。”
为了让自己尽快好起来,雪岸乖乖地张了嘴,却仍旧闭着眼睛,不想看朝奚一眼。
花半的性子太折腾人了,她现在是真折腾不了,为了不被朝奚看出破绽,她只有装死。
朝奚一勺一勺地将药喂完之后,正在给雪岸擦拭嘴角,却见一个神侍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天后娘娘她……”
话还没说完,歌渃已经走了进来,那神侍见势不妙,便悄悄退了出去。
朝奚亲力亲为地照顾雪岸,歌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成婚五千年,朝奚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说得好听点是天帝天后相敬如宾。
可实际上,朝奚宁愿整日与奏章为伴,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瞥了一眼床上的雪岸,语气低沉。
“她就这么重要吗?”
朝奚放下了手中的帕子,替雪岸掖了掖被角,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吵到了雪岸。
“有什么事出去说。”
歌渃鼻子突然有些酸,这句话,比直接回答她还要伤人。
她冷笑了一声,却根本没打算出去。
“五千年了……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念念不忘,连她的一个影子,你都视若珍宝!”
朝奚没说话,歌渃又继续说道:
“你私藏她的元神,幻化成她的样子留在身边,我可以视而不见,就算洞房花烛夜用她的样子与你欢好,再听着你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唤着她的名字,我都可以忍!”
歌渃伸手指着床上的雪岸,话语之间已经带着些许气愤。
“你看清楚!她不是忆回!忆回早就已经在五千年前就灰飞烟灭了,不会再回来了!”
朝奚的脸上生出了几分薄怒,他一把捏住了歌渃的脖子,眼神寒凉,语气冰冷。
“所以,你便用灭灵杵将那唯一的一缕元神给灭了?”
“你说……什么?”
歌渃被朝奚捏得有些喘不过气,她伸手欲将他的手指掰开,可朝奚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朝奚发现元神不见了,又见到歌渃用灭灵杵对付雪岸。
这个锅,歌渃是背定了。
雪岸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继续听着耳边这场戏。
歌渃面色通红,整个人都被朝奚提了起来,但她越是难受,似乎就越是被激起了斗志。
“就算……她活过来,她也不会……喜欢你!你忘了吗?她与魔祖……”
“住口!”
朝奚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正要加重手上的力道,思衍却突然跑了进来,用力地扯着他的衣摆。
哭哭啼啼地喊道:“父帝,你放开母后!你别杀母后,你杀了她,思衍就没有母后了……父帝!”
朝奚瞥了思衍一眼,缓缓将歌渃放了下来,却仍旧没有松手。
“父帝……父帝你放开母后好不好?父帝……思衍求你了!”
好一出苦情戏码!
雪岸咳嗽了两声,朝奚立即松了手,大步走到床边,语气十分温柔,与方才捏住歌渃脖子时判若两人。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歌渃瘫倒在地上,看着朝奚对雪岸嘘寒问暖,她心如刀绞。
“你还不如杀了我!”
雪岸眯了眯眼,往歌渃的方向扫了一下,缓缓对朝奚说道:“天后对你用情至深,就算她想杀我,也只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别怪她。”
歌渃瞪了雪岸一眼:猫哭耗子!
朝奚伸手拂了拂雪岸额角的发丝。“你好好休息。”
朝奚说完就要站起身,雪岸立即拽住他,态度十分坚定。
“答应我,别伤害天后。”
虽然不知道朝奚会不会真的杀了歌渃,但雪岸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搞清楚,歌渃不能有什么意外。
见雪岸死死地拽住他,朝奚只好妥协,他对思衍说道:“带你母后回去吧!”
当天夜里,歌渃做了一个梦。
灵陨台上,狂风怒卷着黑压压的云朵,电闪雷鸣。
一女子身姿婀娜负手而立,红色衣摆随风起舞,四周的风云变幻似乎没有带动她的丝毫情绪。
歌渃缓缓向前走去,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
女子低头轻笑,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却听得人心头一颤。
她缓缓转过身,弯起眉眼看着歌渃。
“怎么……这就不记得我了?”
歌渃面色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忆回的这张脸,就算五千年没见,她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眼前的人虽然与忆回一模一样,一瞥一笑却如鬼魅般阴邪,完全没有半点忆回的浩然正气。
歌渃往后退,雪岸便朝前走,每一步都带着笑意。
“你说得对,你机关算尽,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歌渃又向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雪岸的笑容顿时消失。“母后身陨,是否与你有关?”
歌渃眸光微动,像是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她没有再往后退,反而轻笑了一声。
“对呀,是我!我本来是想杀了她腹中的你,可她宁愿散尽修为,也不肯让你有任何闪失,这是她自找的!”
“啪!”
雪岸抬手给了歌渃一巴掌。
“她将孤苦无依的你带到天族,视你为己出,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歌渃捂着脸冷笑。
“报答……我是想报答她呀!可我毕竟不是亲生的,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待我吗?不会的!
你还在她腹中的时候她待我就不一样了,她连我给她的龙眼都不吃了,以前她可喜欢吃了。”
“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怀有身孕的时候不宜吃龙眼。”
“不是的!她就是不要我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不要我了……是她不要我了!”
歌渃双眼无神,一直喃喃地重复着。
在灵族长辈的眼中,歌渃一直都乖巧懂事。
只有持晚知道,她的乖巧懂事,她的小心翼翼,不过是为了不被人轻视。
她已经没有了父母,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只有拼尽全力把什么事情都做好,才能换取别人的一句夸奖,才能不被人忽视。
持晚第一次见到歌渃,是在灵族的禅位大典上,那是她嫁给辰启之后第一次回灵族。
让出灵皇之位后,她回到席间,却被一个小姑娘撞了一下。
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不敢正眼瞧人,一言一行都谨小慎微。
发现自己撞了天后,她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而她的身后,两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正低着头幸灾乐祸。
持晚瞥了那两个小姑娘一眼,蹲下身将歌渃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听得人心里很舒服,歌渃身上的颤抖减缓了几分,却还是不敢抬头看她。
“我……我叫歌渃。”
“你就是歌渃呀。”
持晚牵起歌渃的手,慢慢走到了她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你的父亲率人斩杀凶兽,是灵族的大功臣,你也很优秀,逢渔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听到自己的父亲,歌渃这才抬起头。
持晚和煦的笑容映入她的眼帘,就像冬日正午的阳光,带着几分温暖,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歌渃一时失神,持晚轻轻将她搂入了怀中,安抚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应该才八岁,小孩子就该随性地去玩去闹,不用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你若现在不玩闹,长大了就再也找不回童年的快乐了,知道吗?”
持晚的一字一句都十分温柔,歌渃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丝毫的缓解。
她的鼻头一酸,将头埋在歌渃的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哭了,所以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人听见说她不懂礼数。
歌渃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好孩子,你这是吃了多少苦呀!”
歌渃抱着持晚哭了很久,许是哭得太累,便睡着了,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千夜宫。
持晚眉眼弯弯,伸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发丝。
“我们小歌渃醒啦?来,过来我给你梳头。”
歌渃有些茫然,任由持晚将她带到梳妆台前。
持晚的手很轻,生怕弄疼了歌渃,她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缓缓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梳头,若是弄疼你了,你就说一声,记得要说哟!”
歌渃微微点头,看着持晚略显生疏的手法,她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若是她的母亲还在,一定也会这般温柔的给她梳头。
持晚给歌渃梳了两个发髻,看上去十分可爱,她自己似乎也很喜欢自己的作品,她瞧着镜子里的歌渃,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得意。
“看来我天生就有做母亲的天分!将来我要是生个女儿,我一定天天给你们俩梳头,一天换一个花样。”
“我们俩?”
作者有话要说:
风滞还有一章抵达现场!
第79章 新皇
持晚点头。“嗯,对了,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将你带到了天族,你不会生气吧?”
歌渃连连摇头,她可高兴了。
“既然没有生气,那你以后可愿意住在这里?”
见歌渃不说话,持晚又继续说道:“我这里不仅有好看的衣服首饰,还有很多小玩意,要是没有你喜欢的,我就再去找辰启,这些都是他给我的。”
歌渃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她点了下头,觉得有些不妥,又将头埋了下去。
持晚知道她心思敏感,便抬手将外面的神侍都招了进来,当着她们的面说道:“以后,歌渃就是本宫的女儿,是天族的大殿下。”
众神侍立即应声唤道:“见过大殿下!”
歌渃怔住了。
她本以为持晚只是想让她住在千夜宫,没想到竟给了她如此殊荣。
面对那个和煦的笑容,她的心像是放进了一个暖炉,融化了她之前所有的委屈。
持晚将她视如己出,她又何曾不是将持晚视为生母。
可持晚对她太好了,以至于她根本不愿将这份美好与任何人分享。
她知道持晚会有她自己的孩子,他们才是骨肉至亲。
而她,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自持晚怀孕后,她就开始患得患失,她每每看着持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便觉得她拥有的一切随时都会消失。
身份、地位,以及持晚对她的爱,她都不想失去。
她甚至会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改变,持晚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这份爱意,便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看着持晚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准备新衣,准备玩具,那种想法便逐渐在歌渃的心里生根发芽,最后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持晚路过沧泞海时受了凉,她便借送药之由在她的碗里放了打胎药,她在药里施了法,药效会延缓发作,所以没有人会查出端倪。
就算有什么意外,也只会认为是她受凉之后动了胎气。
第二日,持晚突然肚子痛,她将所有人都拦在了门外,连天帝辰启都不许进去。
辰启在外面急得大汗淋漓,见里面没有了动静,他觉得不对劲,便直接冲了进去。
只见持晚修为散尽,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眯眼看着身旁刚出生的婴儿。
那个婴儿浑身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持晚在她身上布下了一层结界,婴儿的哭声也被护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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