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滞扬了扬嘴角。“我们就只有一腿呀?”
雪岸捏了捏他的脸。“别想岔开话题!娶不娶我?”
“我的雪岸这是要逼婚呀?”
风滞伸手扶着雪岸的头,让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
“成婚这种事情,怎么能姑娘家先开口呢?”
“那你这是答应咯?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大战之后,我们便成婚。”
雪岸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风滞点头。“好,都依夫人的。”
雪岸凑上前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盖个章!答应我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知道吗?一定要做到哟!”
风滞微微点头。
雪岸不放心,突然认真起来。
“风滞,只要你陪着我,其他的我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你明白吗?”
风滞将她揽入怀里,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却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今日一早,我去了无劫谷,咱们种的红豆熟了,但是薏米死了,我又重新种了一些,这才耽搁了些时间,只是你的红豆薏米粥,可能还需要等些时日了。”
雪岸咬了咬嘴唇。
“没关系,我可以等,但是别让我等太久哟,我会饿的。”
“那我尽量让他们长得快一点。”
由于即将与各族开战,雪岸提前部署了一下兵力,之后便回殿中歇下了。
各族皆嚷嚷着讨伐魔神,想必这次大战定会十分热闹。
面对各族的围攻,雪岸本该多做些准备,但有风滞在,她一点都不担心。
数万年前,魔祖戾气深重,曾以一人之力屠了半个八荒。
虽然这些雪岸都没亲眼见证过,但她相信,风滞有这个实力。
更何况,妖魔两族本就善战。
雪岸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风滞又不在身旁。
但她已经习惯了,因为这两天要部署兵力,风滞都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揉了揉脑袋,她这才起身出门去。
“什么时辰了?”
“离午时还有一会儿。”
守卫知道雪岸问时辰的意思,她与朝奚约定的时间是今日午时。
“吩咐下去,准备出发吧!”
守卫没动,面上带着几分为难。
雪岸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她知道他们都怕她,可眼前的守卫,明显有些不对劲。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敢去想,她急忙问道。
“风滞呢?”
守卫“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妖……妖皇他,已经带兵出去了。”
“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
雪岸突然转身跑向屋内,拿起那天风滞递给她的那封信,并在醉影上施了法。
一层光芒划过,纸上的内容没变,只是原本写的午时,如今变成了巳时。
风滞改了时辰!
比原本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
所以,他才会早早带兵出去了。
明明胜券在握,他为何要瞒着她呢?
雪岸冲出屋外,还没离开诸神冢,四周风吹树叶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天地之间全然陷入一片死寂。
天上的白云静止了。
风,停了!
“风滞!”
诸神冢外,两军阵前,刺穿风滞身体的镇魔剑,已经回到了朝奚手中。
强大的魔气四散,雪岸穿过无数打斗的身影,抱住了即将倒下的风滞,与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明明可以将他扶起来,可是她没有,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他。
“你这个骗子!”
风滞伸出手去抚她的脸。
“岸岸……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以后做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嗯?”
“我没有答应你!是你答应我要娶我的,你这个骗子!”
雪岸扑进他的怀里,狠狠地抱着他。
“骗子!”
“可我也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回元神呀。”
说话间,风滞将额头抵在了雪岸额间,一道强光便离开他的身体,进入了雪岸体内。
他是魔祖,除非他想死,否则没人能杀得了他。
他之所以瞒着雪岸提前迎战,便是想借朝奚的镇魔剑击碎他的元神。
只有这样,雪岸才不用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才能够真正地活过来。
“我不要!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我不要什么温度,不要什么心跳,我只要你,你听清楚了吗?风滞,我只要你!”
哪怕终有一日会灰飞烟灭,她也不要再孤零零地活着了。
雪岸抬眼看着风滞,眼眶里的泪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自从她身陨以来,她从未哭过,因为恶灵没有眼泪,之前在朝奚面前流泪都是用的障眼法。
而现在,她也没想哭,是眼泪它自己要流出来的,她控制不住。
风滞伸出拇指在她眼角轻轻擦了擦,是热的。
他又用手背在她的脸上蹭了蹭,也是热的。
她的雪岸,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可他身上的温度,却消失了。
雪岸感觉到风滞的手掌冰凉,立即伸手握住,当她再抬眼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有了心跳,可是她觉得心好痛,痛到她想把它挖出来。
自从知道自己的元神在风滞体内,她就一直在害怕今日这一幕。
她每天担惊受怕,生怕一觉醒来就再也看不见风滞了。
可她知道风滞根本毫不畏惧为她去死。
所以她不断告诉风滞,告诉他她可以不要这缕元神,告诉他她不能没有他。
她逼着风滞许诺,逼他答应娶她,就是为了断了他的念想。
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风滞,我恨你!”
第112章 冰棺
“风滞,我真的好恨你呀!你这个骗子……”
雪岸用尽了全力,紧紧地抱着风滞,她想像他以前一样,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他。
可她只能感受到,风滞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地流失。
她将脸贴在风滞冰冷的脸上,贴得很紧很紧。
“风滞,我是你的岸岸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呀!”
“风滞,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雪岸躺在地上,直至怀里的人一点点消失不见,她仍旧保持着原来抱着风滞的姿势。
“风滞,我的心好痛,好难受,我真的好想把它挖出来,可是这是你给我的,如果挖出来,我怕你会生我的气。”
“可是真的好痛呀!”
原来,看着心爱之人消失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是这种感受。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竟比撕裂元神还要痛,痛到窒息。
朝奚持剑站在一旁,看着雪岸痛不欲生的样子,皱着眉笑了一声。
“自始至终,你爱的人,竟一直都是他!哪怕修的无情道,哪怕沦为孤魂野鬼,你的心里都只有他,哪怕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听到朝奚的声音,雪岸站了起来,脸上全然不见半点悲伤。
“这么说来,我真是应该好好感谢你呀!感谢你联合魔尊杀我父帝,感谢你让我含冤而死,感谢你杀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朝奚,既然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报答你一下?”
雪岸说的话很大声,四周打斗的人都听得见。
天族神君们听见是朝奚杀了先天帝,不由得心头一颤,看雪岸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雪岸目光扫过,大笑了两声。
“诸位神君这副样子,不会是在内疚吧?晚了!”
语罢,雪岸朝半空一伸手,思衍便被她拧在了手中。
“父帝救我!”
思衍挣扎了两下,雪岸转头瞥了她一眼,他立即闭上了嘴。
“思衍!”
朝奚顿时紧张起来。
雪岸笑出了声。
“你这么爱我,那这失去至亲至爱的痛,是不是也得陪我尝尝?”
说着,雪岸捏住思衍脖子的手加重了一分力道。
“别!忆回,我们有话好好说,思衍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无辜?那我父帝视你为己出,他不无辜吗?他曾劝你不要修习禁术,你可曾听他好好说过?
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却将我万剑穿心,那个时候,你可曾想过无辜?朝奚,别再装了,自始至终,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朝奚的注意力都在思衍身上,他生怕雪岸一激动掐断了他的脖子。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都冲我来,你先放了思衍,我求你了!”
“你求我?那我求谁呢?我求风滞不要死,可他还是死在了你的镇魔剑下呀!我本来确实只想杀了你,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朝奚,是你逼我的!”
雪岸眼中的杀气渐浓,周身的妖气、魔气掺杂着各族的气息不断翻涌,却不再有煞气。
下一刻,朝奚的手便开始不受控制,笔直地朝她刺了过来,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直接刺穿了思衍的身体。
以雪岸现在的修为,这世间恐怕再无敌手,控制朝奚,对她来说就像掸一指灰尘那么容易。
“不!”
朝奚面目已经狰狞,他伸手接住思衍,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镇魔剑还插在思衍的身上,他手足无措,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救思衍。
他方才用了毕生修为,就如杀死风滞的时候一样。
魔祖都已经灰飞烟灭,思衍又怎能活下来。
朝奚瘫坐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思衍。
雪岸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报仇之后的释然。
她很清楚,就算杀了朝奚,她所珍视的一切,也不会回来了。
雪岸正恍神之际,只见镇魔剑突然离开了思衍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她。
她勾了勾嘴角,抬手轻轻一挥,眼前的镇魔剑立即四分五裂。
随后,她一掌从朝奚的头顶打了下去,震碎了他全身的经脉。
她不杀他,她要看看,诸神知道了当年天帝之死的真相,会怎么对他。
是按天族规矩处置,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让他坐在天帝的宝座之上。
天帝已败,天族及其他各族也渐渐乱了阵脚。
雪岸看着眼前乌烟瘴气的战场,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杀戮,只为将对方斩于剑下。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百族大乱的场景,她本以为定会大快人心。
可如今真正看到的时候,她却觉得十分无趣。
她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份信任罢了。
但凡有一人愿意站在她身边,她都可以为了他放下一切杀戮,甚至还能再试着热爱这个世间。
可如今,信任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孑然一身,别说热爱这个世间,她连毁灭世间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转身穿过无数刀枪剑戟,朝来时的路走去。
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过之处,无一人敢近身。
没有了主将的大战,宛如一盘散沙,持续了数日之后,便散了。
一年后,解玉牵着一个红衣小男孩,朝诸神冢的悬空石阶走去。
青著双手环臂站在石阶的尽头,横眉瞪着拾阶而上的红衣小男孩。
那小男孩同样也没给他好脸色,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地互相瞪着。
待走完最后一层台阶,小男孩突然纵身一跃,化作一个圆乎乎的肉球,直接将青著撞倒在了地上。
青著怎么受得了这种气,两人就这么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
“臭麒麟!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若不是你们家那妖皇、那魔祖,主人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你胡说!师父对师娘可好了!”
解玉摇了摇头,直接朝松茶殿的方向走去。
丰宁站在门口,将解玉拦了下来。“尊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解玉拱手。“我是奉妖皇遗命来的,烦请通融一下。”
丰宁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皱了皱眉。
“就算你进去,也做不了什么,尊上已经沉睡一年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
丰宁见解玉这般胸有成竹,便移了一下步子,将路给他让了出来。
解玉刚抬脚进去,就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而这股寒意的来源,便是大殿正中的那口玄冰棺材。
棺材里面的人着一身红衣,身旁放了一把银红相间的短剑,她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手腕上带着一只星月交织的银镯。
她的双眼紧闭,虽然躺在玄冰之中,面色却没有半分苍白,反而还有几分少女脸上的粉嫩。
风滞消失后,他的那一半醉影回到了雪岸手中,奉雪剑他也早就留在了他二人的枕头底下。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唯独他自己灰飞烟灭了。
在魔域的时候,花半心甘情愿陪榆檐赴死。
雪岸当时看着风滞,虽然嘴上没说,但她要表达的东西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她想告诉他,如果他死了,她也会像花半一样,绝不独活。
可当她想用奉雪了结性命的时候,她又有几分舍不得了。
她这条命,是风滞死了两次才救活的,他那么珍视的东西,她舍不得毁了。
于是,她便给自己造了一口冰棺,陪他永世长眠。
解玉站在冰棺前,朝雪岸行了礼,是妖后之礼。
虽然风滞就是魔祖的消息已经百族皆知,但在解玉眼里,他始终是妖族的皇,是他的主上。
他知道,在自家主上眼里,他的妖后,从始至终就只有雪岸一人。
“雪岸姑娘,之前对你多有得罪,但现在,解玉是真心把你当做听雪阁的女主人。”
解玉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冰棺上。
册子不过巴掌大,银白色的面上篆刻着星月交织的图样,每一笔都似经过了仔细的打磨,看上去极为精致。
“主上本来想亲手将这本册子交给你,但没来得及,他说,这本来是你的东西,他偷偷藏了几千年,还擅自在上面增加了内容,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
解玉说话间,册子上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气息,那缕气息穿过厚厚的冰层,进入了冰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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