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几周顺利通过了教育局组织的线上笔试和面试,一收到学校的入职邀请,便拎着行李箱来了。
学校也很贴心,一接到她说立刻可以动身的答复,才过了一个晚上便发来了指引邮件,把从机场到学校怎么去讲得清清楚楚,地铁、公交、出租、共享单车,各式线路都可供选择。邮件末尾还有个友好的笑脸。
谢亦桐正要打开邮箱再看看那封指引邮件,一开机,却发现收到一条新短信。
【“亦桐你好,我是你中学时期的班主任陈老师。听闻你已通过学校应聘,即将成为一名年轻教师,我感到非常欣慰。我擅自查阅了学校邮件,看到你向学校发来的航班信息,决定来接你。请往机场南门出口走。”】
陈老师。
她那时候的班主任的确姓陈,个子不高,十分严厉,站在讲台上一瞪眼睛,能让整个教室霎时鸦雀无声。
与这位老师有十年没来往了。
谢亦桐想了想,收了手机,拖着行李箱按照机场路牌指示朝着南门走去。
机场人多,人们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朝着四面八方呼噜呼噜地滚,听上去嘈杂纷乱,其实是各人有各人的方向。
南门渐近了。
谢亦桐一眼便看见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亮黄色纸牌子,由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高高举着。一旁站了个神情肃穆的老太太,凝神细望着。
她走过去,很礼貌。“陈老师。”
陈老师直到她走到眼前才认出来。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眼前的姑娘个子虽几乎没长,但脸是有变化了。十年前很乖,连锋芒都还很稚嫩,十年后,总觉得这张清丽的脸看上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陈老师笑了,她年纪大,普通话也带点方言口音,“喏!你这么大了。这些年好吧?”
谢亦桐给了个公式般的回答。“挺好的。陈老师身体怎么样?”
“我们这些站讲台的,时间长了都一个样。”陈老师转过身去,介绍着,“亦桐,这是小曾,是学校去年新来的体育老师,你叫他小曾老师就好了。小曾,这就是小谢老师。”
小曾很爽朗地打招呼。“小谢老师你好啊。我听说你是有名的观岛剧作家呢,好厉害!”
“你好。不过,过奖了,不太有名。”
陈老师说,“小曾把牌子收了吧,帮小谢老师拿一拿行李。”
三个人一齐往地下车库走,陈老师向谢亦桐说了不少当年老师同学们的现状。
当年她的女同桌,一个经常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高考发挥不好,有点抑郁。幸而家里有钱,送到国外读书去了,听说已经结婚,生活十分美满。
当年她的英语老师,一个姓齐的年轻人,书教得好,还评过市里的优秀青年教师。可惜后来有了孩子,孩子先天有点异常,全家到北京去治病,也不知道现在还撑不撑得住。
当年她的……
地下车库在眼前了,里面挺冷。一阵寒风从里面刮出来。
陈老师说,“底下太冷了。小曾你去把车开上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年轻人爽朗地说了声好,拖着谢亦桐的行李箱,呼噜呼噜地独自大步走了下去。
等他走远了,陈老师立马变了脸色。
她小声说,“……别来学校。”
“陈老师?”
“学校最近……先是先前出了那桩事——那桩事你听过吧?”
“操场那件事?”
其实是命案。三死一伤。但用“事”这么个不显眼的中性词来替代了。
陈老师声音压得更低。“那桩事,好多人当它过去了,是个意外。但我知道,它没完。”
谢亦桐想起王某强从抽屉里丢出来的那几张照片。
凡是人的位置都打了马赛克。也许是因为有些凄惨,面貌全非。
这种事,没完?
陈老师有点急了,一开口,彻底成了繁市的方言,“趁着现在就在机场喏,买张票就走吧!学校里现在险得很,那个人待一天,谁知道他打算要干什么喏!”
说到最后,陈老师情绪没压住,声音也高了,在地下车库冷飕飕的空荡里轻轻回响。
原来专程来接,是想劝她走。
——不过,那个人?
谢亦桐问,“陈老师说的那个人是……”
话没说完,白亮的车灯照过来,话被呼哧呼哧的车声盖住了。小曾把他的小破车开了上来。车窗摇下去,朝两人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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