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桐朝着操场望去。操场是封锁起来的,一个人也没有,草地上湿漉漉的,大概是这两天刚下过雨。
操场远处,一间没有窗户的陈旧铁屋大门紧闭。
印象里,那似乎是体育器材室,里面常年堆放着足球、篮球一类的东西。铁屋后面还有一块铺在地上的钢板,上面堆放的也是杂物。
据说十月份那桩古怪的三死一伤命案便发生在操场里。一个没人认识的老太太,两个作恶多端的杀手,一个重伤的校长……
小曾老师看出她好奇。“小谢老师,那件事你也听说过?”
“出这么大的事,学校怎么不封校?”
“封过,封了一个多星期。操场到现在还不让进,连操场大门的钥匙都直接被警方收走了。不过你别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小曾老师脸上露出一种心性单纯之人常有的轻信的笑,自己已被说服了,接下来说服别人,“警方调查报告都出了,说俩杀人犯是冲着老太太去的,老太太躲进学校,这才连累了我们校长。”
“原来如此。”
地方警局找给公众的理由挺周全,撇清命案与学校的关系,说是意外才牵扯上的。安抚人心,以免学校沦为凶地。
小曾老师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校长多好的一个人!每天那么忙,学生的事永远放在心上。拿我妈的话说,好多老师都只算是拿钱讲课的,像北门校长和陈主任那样几十年初心不改的才叫教书育人呢,可惜出了这种事……”
谢亦桐说,“听说事发那天,操场上有过巨响。”
“确实有。那天我正好在宿舍,本来已经睡了,忽然轰隆一声,感觉地都有点震。还以为是谁家楼塌了。”
“那声巨响是什么?”
小曾老师摇摇头,“公开的调查报告里没说。不过我听人说可能是附近施工碰巧出了点噪音。”
他又露出那种轻信的笑。老实人一旦被骗了,被骗得不知不觉心甘情愿的时候,总是露出这种笑。
谢亦桐只说,“原来是这样。”
两人接着往教师宿舍楼走。
繁市二中的教师宿舍楼大多是为在本地没有住处的年轻老师提供,一共四楼,一二层住男老师,三四层住女老师。
一楼大厅里有个阿姨负责收发邮件、打扫公共区域、处理紧急事务之类的杂务。
阿姨姓马,有点年纪了,但人高马大,热情又健谈,隔着老远看人来了,立马迎出来。“是小谢老师吧,来得真早!冷不冷?快进来快进来,里面暖和。唉哟姑娘你怎么这么好看诶……”
“谢谢。”
“来来,先填表登记!给你安排的屋在四楼,407,采光好,不潮,楼上没人,安静。前几天我才抓着傅老师一块儿给你把屋子打扫过,干净得很,但凡有点灰你都来找我,我去说他!”
谢亦桐填表的笔顿了顿,继续往下写。
小曾老师插话。“马阿姨又抓傅老师干活?人家那么忙,带三个班的英语,还有北门校长留下来的校务要做,你还瞎使唤人。”
“哎呀,我瞅着他也没啥不情不愿的,不就扫个屋子!再说了,小曾你可没资格说这事,本来我想找你的,”马阿姨说,“可惜,你那屋啊,唉哟!隔着一层门我都闻得着你臭袜子的味儿,你们这些小屁孩子太不讲卫生了!”
当着新老师的面被说了袜子问题,虽然她认真填表好似没听见,小曾老师依然有点尴尬。他辩解着,“你乱使唤人是一回事,我的袜子是另一回事,干嘛混着说!”
“有什么混不混着说的,袜子发臭的人就是没资格批评别人!”
“不……不臭……”
谢亦桐平静地填完了表,仔细检查一遍,把登记表递给马阿姨。
马阿姨接过去,当即便把涨红着脸的小曾老师丢在一边。“哎呀哎呀,人漂亮,字也这么漂亮。来来,我带你上楼。”
“谢谢。”
马阿姨收好了登记表,自如地指挥着,“小曾啊,跟我们一块走,辛苦辛苦把行李提上来。”
小曾老师说,“我们似乎几秒钟之前还有过口角。”
马阿姨说,“袜子发臭的人没资格说不。”
小曾老师认命地提起行李箱,跟在她们身后上楼。
繁市二中的教师宿舍楼应是这几年刚建起来的,明亮的地板,雪白的墙,环境挺不错,又干净,比得上外边好条件的公寓楼。
马阿姨话多,领着头往上走,嘴里不带停。“小谢老师你还没来我就知道你啦,咱们自己学校出去的亲学生,又是什么戏剧学院的,还拿过大奖。八成你不知道,去年你拿奖的时候,咱们学校还宣传过一阵呢。”
那奖虽在被誉为“戏剧之乡”的观岛不算大事,但其实有分量,国内其他地方关注度不低。大概她确实小小地有过一段时间的名声。
但不等谢亦桐说些谢谢关注之类的场面话,马阿姨已自顾自又说了起来。
“你是搞创作的,又这么厉害,来咱们学校教书,虽然大家都知道肯定不会留太久,想来是来——怎么说的?——积累生活素材什么什么的,但大家都还是很高兴。哎!”马阿姨忽然有点不高兴,“就陈主任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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