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笑着看她。
谢亦桐道,“干嘛?”
他说,“你好像没有听出来。”
“什么东西?”
“没什么,是我的表述有问题,我还是直说吧,”傅默呈说,“小谢老师,鉴于我们下个学期要搭班,时常会有课业和班级事务上的讨论,又鉴于我们平时都住在青年教师宿舍楼,偶尔也许需要互相帮忙——你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号吗?”
谢亦桐告诉他一件凡是认识她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又真得不能再真的事情。
“我不用微信。”她说。
她跟人的关系大多是公事关系,公事自然有公事的沟通渠道。寥寥几个算是有点私交的岛友,也习惯了只在碰面的时候才说话。
——但第一次听说的人总是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没有微信?你都不跟人交朋友的吗?
——有时对方不止是表情上这么说,也真的就这么说了。然后她就会回复说,是啊,怎么着?
傅默呈说,“那手机号呢?”
“哦,这个有。”
她把手机号码背给他。他输进手机里,顺手便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一打通便挂断。他笑着说,“这个是我的。如果又有虫子要杀人,欢迎找我举报。”
“谢谢。不过其实我更希望不要再出现虫子。”
“那也很好。”他说。“识时务的虫子才能活得比较长。”
谢亦桐耸耸肩,又往宿舍楼的方向走了两步,但他没动。她说,“你不回去?”
“今天不回去。我要去一趟医院。”
她想起来了。校长——他母亲——还在医院。“校长情况怎么样了?”
他收敛笑意。“医生说很稳定。”
很稳定——换句话说,原地踏步,没往前走。仍是毫无苏醒迹象的植物人。
谢亦桐说,“校长一定会康复出院。”
“谢谢你的祝愿。”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总让人觉得是在笑。但笑,即使都如温和春风,也有时常不同的意味——情绪不向旁人说出口,外表只是笑。
傅默呈说,“早点回去吧,快到晚饭时间了。如果你要去食堂,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三号窗口的热干面很好吃。”
-
教师食堂的热干面果然很不错。
据说做面的大师傅一家都是从武汉来的,手艺高超,思乡情切,每次下厨都是在抒发感情。因此没有一碗热干面能够在还没有变得像一碗真正的热干面之前就离开三号窗口。
至于除了热干面之外的其他食物——
委婉一点说,它们看起来还没成年。
不太委婉一点说,那就是食物和做食物的师傅里必定有一个是急性子,以至于饺子还没来得及变成饺子、煲仔饭还没变成来得及煲仔饭、鱼香肉丝还没来得及变成有肉的鱼香肉丝,它们便被装进碗盘里端了出来。
谢亦桐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面刚吃了一半,手机屏幕亮了。
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她迟疑一下,接了。
但原来对面只不过是换了号码的王某强。
王某强心情很好。“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
“据我所知我的手机自己也有报时功能。”
“亏你还是写剧本的,”王某强循循善诱,“有时候听人说话不能只听字面义,要着眼于句子背后的含义。”
“哦,”谢亦桐说,“所以你在是向我炫耀你终于读得懂你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了?”
“拜托,你在说什么?”王某强有点不悦了,“我是在提醒你,现在已经六点了,马上就是晚上。”
“不需要你提醒我也记得我今天晚上要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嘛。我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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