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我在一楼大厅了。】
时杋原本就想早退,所以叫时隽掐着点来接她,但没想到时隽找了林政一过来。
不过没关系,结果是一样的。
时杋和程齐说了一声,又和其他人告知有人来接,然后就走了。
KTV的氛围整体都热,人来人往的走廊温度也高。
时杋喝了两杯酒,酒精一翻腾,脸越发红了。
走出大厅,冤家狭路相逢。
这次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时杋不是没有预料到,只是觉得太快了。
太快重逢了。
快到她还没有准备,就这样一身狼藉的与这些人重逢,在这方寸之地。
她看见盛曦月的脸,还有那个一身笔直西装,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撕碎了记忆转身。
四目相对……
恍惚回到了四年前,在那个昏暗的包厢里,在那些震耳发聩的嘲笑中,他坐在劣质的沙发皮坐上,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她。
原本总是含情的眉眼,在那一刻没有波澜,就好像也在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时杋以为四年过去了,随着身上的肉减去,她已经将这些东西忘却,也将这个忘却。
再次重逢时可以风轻云淡的对他一笑置之。
却不想,他仍然是她最大的梦魇。
是恶梦……
在她拼命想挣脱时,总有人想要将她一脚踹回去。
盛曦月一脸兴奋的挽着姚谦霖的手,走到时杋面前,这次她脸上是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的。
“又见面了时杋,你要回去了吗?”
乍一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的时候,姚谦霖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把记忆中的身影和面前的人重合起来。
“你是时杋?”
不仅是他难以置信,就连他们周边那群人也难以置信。
他们都是当年那群人,这么多年仍旧玩在一起,对于那件事情的女主人公,自然很有印象。
记忆中被人取绰号叫小胖猪的同学,摇身一变成为了媲美大明星的长相。
谁能不震惊。
盛曦月又紧了紧姚谦霖的臂弯:“是啊,完全想不到对不对,当年时杋可是胖的不得了,没想到现在这么瘦了。”
她向来以戳痛时杋为乐趣,自然不吝于在每一个时候挑起以前的事情,用来羞辱时杋。
“我今天晚上刚刚见到也没认出来呢,毕竟以前是真的好胖。”她笑着说:“脸都要挤一块,看不到五官了。”
时杋不自觉攥紧了衣服,一群同样的面孔,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回到那段被人评头论足的日子。
像是滑稽的小丑,赤•裸的被人围观嘲笑和愚弄。
窒息的感觉突如其来,她陷入梦魇。
盛曦月的笑声在耳边变成金属般的重音,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完全梗住,无法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
一道清朗干净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时杋后知后觉感受到被人圈在怀里。
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充盈鼻腔。
她侧头去看,眸中撞入那张干净好看的脸,眸中的关怀似裹挟正午的暖阳,撕裂雾霾,将她从混沌不堪的过往抽出。
“你醉了吗?”林政一问。
“有点累而已。”
时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将林政一搭在自己肩膀处的手拉下。
姚谦霖见到时杋和这个陌生的男人态度亲昵,有些迟疑的问:“这是你男朋友?”
这么小?
第18章 天堂和地狱
时杋转过头望向他们,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她,都在等她的回答。
可她没有和这些人多做纠缠的想法,精致的眉眼满是疏离冷漠。
“我还有事,就不叙旧,先走了。”
盛曦月还想说什么,时杋却不给她机会,转头就走。
她板直腰板离开,像个刀枪不入的战士,不给那些人任何能抓住机会嘲笑的可能。
但一出门,在那些视线被建筑物完全阻断之后,这浑身的气势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光速干瘪下来。
KTV里的暖气被夜晚的风替代,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眼眶发涩。
眼前是城市的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不知为何,今晚见到的一切都那么容易刺得眼睛生疼。
可地上交叠的人影告诉她,不能失态。
城市里的夜晚,此刻还早,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车辆依旧拥挤。
这个夜晚并不孤寂,十分热闹,反衬得面前的人寂寥。
林政一几步上前,扯了扯时杋的衣角,他提议:“跟我去个地方吗?”
“嗯?”时杋有些慢半拍。
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虚虚实实的如同今晚的星一样看不真切。
林政一扬起笑脸:“你不会后悔的。”
他拉住时杋的手腕,一路小跑到路边拦了辆车,等到到了林政一口中的那个地方时,时杋才反应过来。
她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冷风一吹,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里挺偏僻的,从山脚到山顶是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现在他们正站在半山腰,俯瞰城市的风景。
时杋想,要是在山顶上看应该又是一番不一样的开阔吧。
“偶然间发现的,怎么样不错吧?”
林政一像献宝一样,笑容清澈明朗:“这里可是我的宝藏秘密基地,人少风景美,分享给你啦!”
“只有小孩子才会……嘶!”
脸颊被冷冰冰的东西一冰,时杋猝不及防倒吸一口气。
猛地回头看罪魁祸首,却见他拿着一瓶易拉罐的啤酒。
笑容无辜又纯良:“来一瓶吗?”
“你什么时候买的酒?”时杋问。
“刚刚在山脚的便利店的时候。”
林政一提起了他手上的黑色塑料袋,手一晃哐当哐当的闷响,显然还有好几瓶。
在山脚下的时候,他去了几分钟便利店,出来就拎了个黑袋子,时杋这才发现他买的是酒。
“小孩子能喝酒吗?”
时杋随嘴说了句,今晚这个心情的确适合喝点,她没拒绝,接过了酒。
“我成年了。”林政一纠正她:“你别总把人当小孩子看。”
时杋轻笑一声。
纤长的手指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靠着石桩,望着漆黑一团的天空。
“城市的天空总是很难得看到大片的星星。”这句话是林政一在感叹。
时杋转头睨了他一眼,平静道:“城市的空气污染太严重了。”
“以前我在乡下,那里的星星很多,很漂亮,后来跟着教练去了省队又进了国家队,去了很多大地方,但再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夜空了。”
“我记得你家在港都。”
不多的关于林政一的新闻中有提到,林政一一家三口定居港都,国内一线的大城市,寸土寸金又何来乡下一说?
“我跟爷爷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在乡下。”
时杋点点头,没多问什么,视线放在远处将这城市的繁华收入眼底。
沉默在蔓延,风呼啸而过。
「呲啦」一声,林政一也开了一瓶啤酒,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他和时杋一样靠在石栏上,手臂与手臂相邻不过几寸,只不过他看着的是手中的啤酒。
“我11岁被选进国家队,那时候我是队里最小的,其他人都是国际赛事上的前辈,只有我才只有几场小比赛的经验。”
让他拿到国家队敲门砖的,他曾经以为很了不起的青少年跳水比赛的金牌,在那里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他也不算优秀。
“那会儿压力很大,各项指标都在吊车尾,差一点就被除名了。”
时杋看向林政一:“我以为你顺风顺水。”
翻开林政一的履历,漂亮得不可思议,自第一次站在国际赛事上夺冠,打破奥运史上男子跳水最小年纪记录,成为最小的奥运冠军的那一刻起,天才选手的名号就伴随着他。
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曾经的林政一也会有这样的压力。
林政一笑:“哪有人光靠天赋吃饭的,努力才是成功的秘诀。”
“也是。”时杋认同。
可能是外界的评价太影响一个人的看法,大家总是容易忽略天才的努力。
“我偷喝过酒。”他说:“为了缓解压力,他们都说酒是好东西,虽然知道不可以,但我就想试试。”
林政一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入口,他看着酒瓶:“但酒是苦的,好难喝,后来就没再碰过了,就那一次,没人知道,就连教练也没发觉。”
时杋睨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有的没的。”
林政一哈哈大笑:“少不更事,有些好奇,有些叛逆。”
他的笑容干净明亮,感染力十足,引得时杋也笑了。
笑着笑着嘴角便越发沉重,提不起来。
“其实……我在渝川这边读过大学,今天晚上那些人是我大学同学。”
也许是夜色太好,今晚氛围太静,眼前的人太让人安心。
时杋突然就有了些倾诉的欲望,她望着远处,长指捏紧了铁瓶,指尖泛白,似乎是在压抑什么。
林政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
等待她的倾诉。
良久,时杋故作轻松的一笑:“我喜欢过那个人,就是那个问你是不是我男朋友的那个人。”
“我和他在一起过。”时杋顿了几秒才道:“也不算在一起吧,就短短一天的时间。”
那不过是那些浑身光芒的人闲来无事的赌约,而她却认真了。
所以才能在刹那间,从天堂跌进地狱。
第19章 醉酒
“他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时杋仰头喝了一口酒,冰冷的液体入喉掩盖了声线里的抖。
现在想起,她仍觉得那段时光是生命中最灰暗的地方。
是不可承受之轻,是众人口中的笑话。
是一把把轻飘飘但锋利的刀子,落在血肉之上。
林政一制止住时杋不停灌酒的动作,手背覆上一层温热,时杋转头去看他,眼里还有几分湿漉漉的雾气。
“你不是一个糟糕的人。”林政一很认真。
时杋却摇头哂笑:“你觉得我漂亮吗?”
“漂亮。”
“那是你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很丑,是个大胖子,一点也不好看。”
林政一说:“你以前也很漂亮,胖也好看的。”
“你没见过才这么说,他们都说丑。”时杋垂眼眨掉眼里的湿润,嗓音很低:“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所以我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那会儿情绪极度低落,节食减肥,短短一个月暴瘦十几斤。
后来就落下了胃病,那是那件事情给她留下的痕迹,在一切看似被磨平的角落里,反复提醒她。
“不,他们说得不对。”林政一温柔反驳:“我见过你的,四年前你在混混手里救了我,我看到的你,很漂亮。”
时杋一怔,记忆朦朦胧胧。
四年前,因为姚谦霖一行人的戏耍,难过至极的她是去过一个沿海的小镇散心。
印象中,她好像救过一个小男孩,但是记不清样貌了。
时杋愣愣的看着林政一,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那个小男孩……是你?”
林政一点头承认:“你一个人打趴下了好几个青年混混。”
他有几分感叹几分莫名:“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一个人可以又可爱又帅气。”
怎么能这么漂亮,怎么就一下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你很好看,现在是,过去也是。”
他的表情真诚又认真,像是撕裂乌云的那抹暖阳,照进了那片灰暗的地带。
“有些人是珍珠,不懂的人以为是鱼目,不是珍珠的错,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没有必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怀,懂的自然会将你视若珍宝。”
时杋愣住了。
林政一:“你很好,只是有些人不懂得欣赏。”
闻言心头的雾霾散去,时杋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现在小孩子嘴那么甜的呢?”
她伸手去揉林政一的头发,将他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发丝揉得越发乱了。
“我认真的。”林政一拉下她的手,一脸严肃的重申。
“我知道……”
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伸手别到耳后,背后是城市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的交织在一起,衬得她的面容多了几分温柔。
——
回家时天色有些晚了,今晚畅聊酒喝了不少,坐车回家时车里的暖意一烘时杋有些昏昏欲睡。
林政一倒是精神得不得了,见她这样低声在她耳畔道:“你睡吧,一会到了我叫你。”
“嗯……”酒精上头,时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听到林政一这样说,眼皮实在撑不住了,耷拉下来。
林政一伸手去把人脑袋掰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握住时杋的手,发现她没动静便小心的换了姿势,十指交扣。
做完这个小动作,他垂下眼睑低低的笑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场景,笑问:“女朋友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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